百里屠蘇聽了她的話,猶豫半晌。目光落在身後的阿翔身上,他鬆開風晴雪的手走過去。
方蘭生能感覺有人走到了自己跟前。
“……阿翔,你的傷須得靜養一段日子,過些時候,我再去接你。”
方蘭生能聽見木頭臉的聲音就在耳邊。
阿翔在他腦袋頂上扭開頭,叫了一聲,這讓百里屠蘇一皺眉,“聽話。”
他伸出手,手掌摩擦著阿翔的羽毛,阿翔抬頭看著他一眼,用尖嘴蹭了蹭屠蘇的手掌心。
瑾娘看見了,在身後笑道,“這才是個理兒嘛,哪有受傷了的,還跟著四處跑,那傷得什麼時候能好。”
百里屠蘇卻沒回應她的話,他的右手離開阿翔,往下一落握住方蘭生的肩頭,從他走過來到現在,方蘭生一動不動,連頭也沒抬。
“你還好嗎。”百里屠蘇低聲問,他聲音裡帶著壓抑的關切,左手從下面輕輕握住他的手。
方蘭生似乎感受到那隻手心的溫度,他半晌抬起頭,愣愣望著百里屠蘇。
“你要把……肥雞……送人?”
他的聲音很低很輕,江都夜裡風大,若是風聲再大一點,就快把他的聲音掩去了。百里屠蘇對他點點頭,第一次沒有在意他說“肥雞”這件事,而坐在方蘭生頭頂的阿翔則扇了扇翅膀,拍打著自己身下那顆腦袋。
那力氣軟綿綿的,與其說是打,不如說是在鬧著玩,彷彿阿翔也感受到方蘭生這頭笨蛋低落的心情。
他在與他道別。
百里屠蘇叮囑了瑾娘幾句關於阿翔的事,就將阿翔抱起來交給了她。瑾娘帶著阿翔,與他們幾位道了別,便匆匆消失在夜色裡。
她也是亡命之人,天生有判命之能,卻無端結識了歐陽少恭,無端受到牽連。百里屠蘇望著她抱著阿翔離去的背影,目光裡全是不捨。
他在崑崙山八年,阿翔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最重要的朋友,沒人能夠替代,也沒人想過去替代。
就算下了山,結識了方蘭生他們,百里屠蘇也從未減少過對阿翔的重視。風晴雪在身後勸了他幾句,他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只搖搖頭,他說不用擔心他。
紅玉說天色太晚,一日奔波,大家還是去客棧歇息,明日再做打算。幾人紛紛同意,這就要往客棧的方向走,紅玉看了看身邊人,沒看到猴兒的影子,回過頭想去找他,卻看到他正耷拉著腦袋站在花滿樓門口的燈籠下面。
而百里公子就站在他身邊,兩個人低著頭,不知道是在說什麼。
紅玉嘆了口氣,獨自轉身跟上前面風晴雪和襄鈴的腳步。
罷了罷了,就交給他們自己去說吧,再怎麼樣,也總比我這旁人有用得多。
“……”
“……”
方蘭生不說話,百里屠蘇就也不說話,花滿樓外飄搖的燈籠照亮了方蘭生的臉,隱隱透著那燈籠紙一樣的微紅,可百里屠蘇知道這只是表象。
“你……沒事嗎。”他過了大半晌才訥訥開口,垂在身側的手握住了方蘭生的。
方蘭生的手掌並不大,因為從小嬌生慣養的關係,摸上去比尋常男子軟乎許多,很多時候,那雙手都讓百里屠蘇覺得溫暖和舒服——因為方蘭生很愛緊張,他一緊張,手心裡就都是汗,每每握住他的手,方蘭生那種微妙的心情很容易便能被百里屠蘇知曉,他甚至不用去多猜。
而現在呢,那手指僵硬得像木棍,涼得像死人,百里屠蘇的手在無聲中用力握緊了他,他希望方蘭生能給他一點反應。
可是那傢伙只是低著頭。
百里屠蘇並不擅長安慰人,而在今天這種氣氛裡,他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曾親身體會過失去至親的痛苦,就連一向以剋制力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