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未婚妻。”
尤爾根手裡拿著檔案,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說:“雷米兩天前遞了辭呈,他之後沒有再來過。”
慧慧覺得自己不能一下子聽明白這句話,慢慢地說:“您說……您說,雷米,中國人雷米,楊曉遠辭職了?”
尤爾根說:“對,兩天前,我也覺得很突然?您不知道?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慧慧連續幾夜都沒有睡好覺,忽然聽到這個訊息,如同晴天裡有閃電一般,她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眼花,用力扶住牆才沒有倒下去。
尤爾根看著她,“我很抱歉,小姐,我能為您做點什麼?”
她扶著自己的額頭,抬頭對尤爾根說:“先生,他的離職手續辦了嗎?”
“沒有,手續沒有辦就忽然不來上班,這個不合規矩,人事部門也在考慮究竟用哪種方式與雷米解約。”
“麻煩你,先生,如果雷米回來,或者您在任何一個地方遇到他,讓他給我打一個電話,可以嗎?”
“我一定轉達。”尤爾根說,“您……我讓同事幫您叫一輛車子?您看上去不太好。”
慧慧站好了,朝這位先生擺擺手,用力笑了一下,“謝謝您先生,我還可以應付的。我走了,再見。”
慧慧一步一步慢慢離開這家銀行,腦袋裡面混沌一片,都是疑問。楊曉遠究竟去哪裡了?他怎麼會突然就消失了?他連工作都不要了,他想要幹什麼?是她惹他生氣了嗎?有什麼話不能說,有什麼事情不能問呢?怎麼這樣不聲不響地就走了?
她坐的計程車在紅燈前面停下來,路旁的廣告牌上張貼著旅行社的促銷資訊:熱帶的島嶼,棕櫚樹下的木頭房子,海水深深淺淺好幾種顏色,還有穿著比基尼的女郎走在沙灘上。
慧慧低下頭,嘆了口氣,本來她要結婚的,本來他們應該找一個小島度蜜月的。
“天真熱啊,才六月份,看看這鬼天氣,”司機說,他拿起自己的水瓶子喝水,“小姐,您早上聽廣播了?西歐和北非都在大旱,美國和中國南方洪水……”
慧慧看著外面對司機說:“先生,天氣還不就是這樣變幻莫測?這不算什麼,變得更快的是人的心。”
那人聽了回頭看看她,“您看上去有心事,小姐。”
慧慧說:“我的未婚夫,三天之前我們還籌備婚禮呢,他突然就走了。”
“走了……他去世了?真遺憾。”
“沒有,辭了職,人憑空不見了。”
“沒準備好吧?我聽說過這種婚姻恐懼症,在結婚之前突然發作,然後不聲不響地就逃走,那是一種心理疾病。”司機說,他從後視鏡裡看慧慧的臉,“您這樣的一位小姐,他怎麼……”
慧慧微微笑,“或者我有很多地方他不滿意,忽然想起來了,決定不再忍受了,乾脆解僱我。”
司機說:“有什麼不滿意不能說出來?”
對啊,有什麼不滿意楊曉遠不能說出來?
忽然走了,走得如此乾脆,連工作都辭了。那麼多沒有尾巴的事情,那麼多混亂的局面,都留給她自己一個人處理。她怎麼告訴知道婚訊的朋友麼?她怎麼去跟每一個人解釋眼下的情況和原因?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像個心虛的小孩子拿到一張剛剛考完的捲紙,老師批改得太不仔細了,只畫一個零蛋在上面,錯在哪裡都不標出來,她開始一步一步地檢討自己做的每一道題,每一個演算的步驟,癥結究竟在哪裡?
是她剛開始就心不在焉嗎?
天可見,她是認真跟他交往的,她是想要跟他過日子的,她已經不知道如何再證明自己的誠意。
是他報復她跟丹尼海格的舊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