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父罵道:“沒良心的閨女,爹這是關心你!”
引線也生氣道:“你要是真關心我,多替我想想如何見到晉王爺!”
龔父睜大了眼望著引線,引線覺得自己有點失態,又不好意思向父親講這種事,只有抬眼繼續望天空。
這時,前院跑進來一個人,見到這對父女,只是略微施了禮,又急匆匆跑向龔母的屋子。
引線見是穿針的貼身侍女珠瓔,不覺有點悵然,喃喃自語道:“定是雯妃娘娘死了……”少頃,果然從龔母的屋子裡傳來穿針悲慟的哭聲。
龔父沉思片刻,拍拍女兒的肩:“這不就可以進王府了?”
引線疑惑地問:“哪裡?”
遠遠地,珠瓔一手提著祭品,一手攙扶著臉色慘白的穿針,兩人走路磕磕絆絆的。龔父朝著她們努努嘴,眼睛眯成了縫:“你還不快去扶扶你姐。”
引線醒悟過來,飛快地跑到穿針面前,想想不妥,順勢接過了珠瓔手中的祭品。穿針已是悲痛得不能自抑,整個人靠在珠瓔的身上,倆人任憑引線跟著,一路馬車直奔晉王府。
琬玉的住處是二進的院落,一跨入院子,抑揚頓挫的誦經敲磬聲讓引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臺階兩旁侍女宮人跪了一地,周圍籠罩著肅穆悽切的氣氛。引線邊走邊偷偷地環視四周,旁邊的珠瓔拉了拉她的繡角,她一愣,只好跟珠瓔垂立在石柱旁,眼睜睜看著穿針獨自幽魂般飄進了明堂。
明堂兩邊,驀然的是十幾名端然啜泣的家眷。穿針目光平視,前面是一層層淺白的紗羅,她恍恍若若地走著,只覺得自己每走一步,筋骨就好似一片片的剝落,全身無法磨滅的慘痛。
穿過明堂,過了天井,就是琬玉的屋子。嫋嫋煙霧間,漫天滿眼的白紗,而白的盡頭,琬玉安靜地躺在床榻上,清霧煙嵐籠起她如畫的眉目。她身著穿針刺繡的石榴紅錦服,就像一朵盛放的繁花。她的表情很安靜,安靜得甚至看不出生前的痛苦,金簪玉搖綴滿雲髻,兩腮和嘴唇上薄薄地敷上一層水紅色的胭脂,看起來含笑睡去一般。
她定是把自己安排妥當,靜靜地等待死神的光臨。想起她曾經用手指掂起絲線,用無比神往的口氣對穿針說:“好妹妹,如若我穿了你繡的衣服出現在人們面前,那是什麼光景,該多引人注目啊!”是的,這就是她引人注目的一天……這個出身名貴,卻始終以一種垂首低眉的姿態活著的女子,是否會料到,當她穿扮最絢爛時,正是她最芳菲的生命結束的時候?
穿針走到近前,緩緩地跪在了琬玉的身邊。她撫起琬玉平放著的手,提醒自己隱忍不要哭,淚水還是無法抑制地流了下來。
心是極痛,為了這可憐的女人。她看著琬玉,彷彿在看著以後的自己——以後的自己會是這樣的嗎?她惘然,她彷徨,誰會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不會有的。
她無聲地流著淚,無聲地向琬玉傾訴自己內心的苦楚,最後將琬玉冰冷的手重新放回原處。就這樣,最後送琬玉一程。
餘下的時日,她不願再想,行一路,走一程算了。她吃力地站了起來,目光有些渙散,她又走得極慢,所有東西都影影綽綽只存下一個輪廓。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自己的面前,她定定地望著,很想努力地看清他的臉,他只是一個伸臂,就將她緊緊擁在了懷裡。
“別走……龔穿針。”
穿針低呼,隨即掙扎著。他的手臂很有力,執意地抱著她,袍領的一面貼在她的臉頰,暖燻滑潤的觸感,還有龍涎香的味道,他低沉有點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徊:“別走……”
她抬眼,他的眼睛裡似乎也有水光,顯得他神情很傷感,傷感得如同無辜至極的孩子。她的心一瞬間被柔軟的東西堵住,她終是哭得累了,將頭倚在他的胸前,哽咽著問:“引線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