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了這樣衰老的狄休斯,索拉雷似乎才剛剛明白,不論狄休斯是如何強大的巫師,他也只是一個人類……
在以往的那些年裡,已經忽略了這一點的自己,索拉雷忽然之間想到,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去……依靠狄休斯,依靠他,讓自己免於被寂寞吞噬。
對著鏡中的自己做了個苦笑的表情,狄休斯說:“這是多麼蒼老的一張臉啊……所以,索拉,你知道嗎?我已經沒有勇氣了……沒有勇氣,當面告訴你這些話。因為我已經沒有時間繼續陪你了。真是可悲啊。
“我一直以為我是適合你的戀人,如果我足夠耐心,足夠堅持,我能夠得到你的心。然而我連等到吉貝爾醒過來,得到你的答案,都來不及了。如果我可以,我多希望那個完成了血統置換,傳承精靈血脈的人是我,但是……
“已經被黑魔法汙染的身體,根本不會被純淨物種的血液接受。索拉,其實,這才是我進行那個實驗的目的。它不是為了巫師們的榮光,也不是為了讓巫師統治世界,這樣……偉大的口號,我其實……那只是為了我自己。這很自私,對吧?
“但是自私也已經無用了,就連等待實驗成功的時間,我也已經……呵,事實上,每天入睡的時候,我已經能夠感受到梅林的召喚了。並且,就算我能夠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後,實驗成功,那又有什麼意義?”
他苦笑著說:“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是個老頭子了,我完全配不上你……索拉,可是我又這麼愛你。我不得不鋌而走險。”
轉過身,好像他能夠看到索拉雷似的,狄休斯直視著前方,眼中滿是深情的凝望和火熱的期待。他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是最終堅定地說:“如果我的實驗成功了,能夠允許我,正式地向你表白心意。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這段記憶最終留存下來,或許最後我也沒有勇氣讓你知道……但是……如果你能夠看到這段記憶,索拉,請容許我……”
最後的幾個字他並沒有說出來,記憶已經結束了。索拉雷重新回到了現實之中,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悵惘。
狄休斯……玩笑一樣的,告白的話,從當年在霍格沃茲見面的時候,他就在說了。
一直到幾天前,索拉雷回倫敦的時候,他還笑著說,如果能夠得到索拉雷的愛情,他將會如何如何。
直到現在,索拉雷才終於能體會到,那些話裡被他一直忽略了的,從漫不經心,逐漸變得真摯的感情。
還有,隨著感情加重而逐漸濃重的……悲傷。
索拉雷將冥想盆裡的記憶重新收回那隻瓶子裡,放在了書架上,用魔咒加固,讓它能夠永遠放在那裡。
他覺得,他再也不想看這段記憶了。
這麼多年,從吉貝爾陷入沉睡之後,就算那僅僅是為了責任,就算那是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情感催眠,索拉雷也已經決定,不論吉貝爾對自己的感情是什麼樣的,不論他能夠對吉貝爾付出什麼樣的感情,今後,他會和吉貝爾一起生活。畢竟那個孩子付出了太多,沉重到讓人無法忽視的犧牲,不可能讓它就此消沉湮沒,當作從來沒有什麼事情發生過。
但是現在,狄休斯卻已經在兩個人之間,加入了另一個人。他用自己的所做作為,將他自己硬生生地塞進兩個人中間。
如果說吉貝爾讓索拉雷無法忽視,那麼狄休斯所做的一切,難道就是可以忽視的嗎?
然而……原本就已經愧對吉貝爾的感情,怎麼能夠承受更多的背叛?
其實,這很讓人不解,不是嗎?
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飄渺的,不知道是否能夠實現的願望?
為什麼要愛上我呢?
為了這不屬於我本人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