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捶背,說:“老母親,你不要氣。我們不是要害童童,不是嫌棄他,是為他好。你老人家是該放手享清福了。讓他受些磨難,早點懂事,早點成材,不是為他好,為你老人家好嗎?”
老母親臉憋得通紅,好不容易吞下那口哽在心裡的飯,說:“要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不假,童童我是愛了的!只是,你們兩個——大少爺的二少爺,從小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要讀書就有書讀;要到重慶讀就到重慶讀;要到內江讀就到內江讀;要繃面子幫哪個同學,櫃檯上就大把大把地出錢;哪個星期不帶些狐朋狗友回來打牙祭?那個時候家裡有錢,不叫晃!現在你們工作了,成家立業了,有出息了。該教訓我了!童童是么兒,從小就乖,聽話,我當然愛呀!你們大的四個逃脫了。在家遭罪的四個小的,老五是婆的心肝;老六是惹不起的哭包;你惹了她,她可以連哭三天五天收不到場;她哭餓了吃,吃飽了又哭;哭累了睡,睡醒了又接著哭。哪個敢惹?么妹6個月出世,碰不得的瓷娃娃。我在外頭受了氣,回來遇到老五、老六過孽,打哪個出氣?只有打他!心煩,下死手。打得他滿地滾,哭不出聲。過後問我:‘他們打架,為啥子打我?’我說啥?我說:‘哪個叫你看他們打架,還笑。’這個就是我愛了的么兒。你們捱過我這種打嗎?”媽媽擦了擦眼睛又說:“再說磨難。你們讀書就讀書,不愁吃,不愁穿。他讀中學了,還在揀姐姐的女式褲子穿,側面扣,小便都要脫褲子。怕同學笑話,只敢在沒人的時候上廁所。”歇口氣,又擦了擦眼睛,說:“你們當過苦力嗎?他這個么晃晃,讀初中,才十二歲,星期六、星期天,就去當挑腳,幫煤礦食堂挑菜、幫公社衛生院挑藥。跟他差不多重的擔子,挑幾十里路,半路上餓得喝田頭的冷水,刨土頭的紅苕根吃。你們受過這種磨難嗎?你們是國家幹部;他下鄉當農民。你們雞肚不知鴨肚食(事);飽漢不知餓漢飢!童家的苦難就全落在他一個人身上!我再不照看他,讓他無衣無食,餓死冷死,你們就遂心順意了!”
大哥見媽動了氣,不再說。
二哥差點眼色,說:“也是他自己不爭氣。么妹都考上了衛校,當醫生。他幹哪樣不去考,最後落得當農民?”
老母親又被一口飯憋住,點著筷子說不出話來。
四姐忙幫媽媽捶背,邊給二哥解釋。
原來,無逸、無雙小兄妹失學在家,百無聊賴。1962年寒假,四姐和姐夫商量,想把無逸帶到寧夏找出路。回來見么妹在大哥家伺候大嫂坐月子,數九天在家屬院公用水龍頭下洗尿布,凍得臉青脈黑,清鼻涕長流。一雙手紅腫開裂。16歲的小姑娘,先天不足、後天失養,甚是可憐。當時無逸在糧站扛糧谷籮筐,打臨工。聶站長很賞識他,要他轉正,就改變計劃,把么妹帶到銀川,考上衛校。戶口手續還是無逸抓緊辦好寄去的。見么妹如願讀了書,無逸在1963年辭職複習考高中,依然因政審落榜,最後被逼下鄉。
四姐說:“我把兩個都帶走就好了。”
二嫂一口湖北普通話,夾著昆明口音,說二哥:“無憂,我看你對小弟太苛求了。愛之深,責之切,恨鐵不成鋼。雖說我是第一次見到小弟,時間也很短,但是我看得出來,小弟不是一個沒出息的。。。。。。”她想了想,問二哥:“你們說的哪樣晃呢?”
二哥說:“么晃晃。”
她笑了說:“對,他不是一個么晃晃。我看得出來。”
二哥耳朵有點火巴,不說話了。
大嫂說:“童童夠苦命了。哪個當媽的不心痛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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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說大嫂:“婦人之見!歷來敗家子就是這樣嬌慣出來的!”
媽媽把筷子一放,冷笑說:“所以我不敢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