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無逸正百無聊賴地亂翻看舊報紙,見一個眉目還算清秀俊朗的小夥子推開門,盯著他看了幾眼,轉身就走,一會兒領來個小老頭。小老頭問:“你就是童無逸?”
童無逸見他五十多歲,白布包頭,舊藍布長衫,青布圍腰帕,赤腳草鞋;溝壑縱橫的褐色長臉;眉楞骨下吊著個長長的鼻子;長長的的下巴上不多幾根稀稀拉拉的黃鬍子;一對小眼睛卻精明清亮,灼灼逼人。
直覺告訴童無逸,這人有些來頭。他恭敬地回答:“是!我是童無逸。”
小老頭說:“我們石屏三隊,苦是苦寒,餓不死你就是了 !”
石屏三隊李隊長童無逸見過,是個四十多歲的精幹漢子。那天找到他,剛開口,就被他一口回絕,說:“哎呀!我們石屏墚子窮荒苦寒,才養不活你們知識青年哩!”
這老頭憑啥要我去石屏三隊呢?
這老頭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說:“李隊長聽我的。石屏三隊的事,我還作得了主!”
這時散會了,幹部們鬧哄哄地從伙房端出一盆盆蒜葉子炒回鍋肉、豬肉骨頭蘿蔔湯;一人一大碗包穀米飯。公社院子裡瀰漫著惹人流口水的肉香。公社供銷社專門送來一鐔包穀酒。每桌都湊錢打酒喝。一時人聲喧譁,熱鬧非常。
這年終三幹會,是全公社大隊、生產隊基層幹部每年一次的想頭。
開會前幾個月,就要通知全公社的四類分子到公社報到,點名後自帶伙食、工具,上山砍柴,劈好晾乾,然後搬回公社柴房,堆好備用。開會前一天,屠工來殺豬。四類分子們送來攤派的蘿蔔、青菜、蒜苗、蔥子、大頭菜。公社炊事員挑幾個聽話、能幹的打雜。幹完各自回家吃飯。
開會那天,炊事員找幾個會整吃的幹部幫廚。不外乎八人一桌,一盆回鍋肉、一盆蘿蔔湯。雖說不等吃夠就盆子見底,但總算是一頓油大抹了嘴巴。一般社員是沒這個享受的。
童無逸隨侯少慶兩爺子進了會場。李隊長和隊幹部們早已把飯菜打好,居然還有童無逸的一雙筷子、一碗包穀飯。
李隊長快人快語,說:“要是侯代表早跟我說,頭回我就答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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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童無逸和石屏三隊的幹部見了面。隊長李友昌,保管李友江、出納李友松都是當年璧縣打豹子的老搭檔。保管李友江是個寡言少語很內秀的大個子;出納李友松是李友江的親三弟,樣子很年輕,性格外向,像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夥子,不仔細,看不出是四十歲的人;他倆和李友昌是堂兄弟;會計劉志富是個回鄉青年,高中二年級,成績跟不上,回家務農。他身材高挑,容貌標緻,面板白淨,是柳信公社數得上的秀才。和童無逸自然更覺親近。
侯少慶說:“我們石屏三隊清一色的貧下中農。侯、李、劉三姓,隨你走進哪家,都不會犯階級路線錯誤!”
童無逸想:“難道他們不曉得我是資本家成分、殺關管子女嗎?”
侯少慶像是看出了他在想啥,說:“毛主席說‘一幫一,一對紅’,你好好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我跟你就是‘一對紅’。”說著自顧自地笑起來。
大家跟著笑。童無逸也跟著笑。
童無逸暗中慶幸:總算找到個歡迎他落戶的生產隊了。早就聽說石屏三隊的分配是很不錯的。
當晚,童無逸跟侯少慶上了石屏,住在侯家一個簡陋卻乾淨的廂房裡。當時他並不知道那是侯家大姑娘的閨房。白木床、補疤被、沒有一件能說明這是姑娘家閨房的東西。第二天天還沒亮,侯寅金、劉志富、李友松和李友江的大兒子李聯雲四個精壯漢子,把童無逸叫醒,順石屏山墚子,過鍘刀嶺,翻常富山墚子,下常富溝,到順子場。隊裡會賬,吃了頓飯。從姑娘灣上青牛山,幫童無逸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