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情景,我忘記自己有沒有大叫,只記得自己想也沒想就丟開了手中的菜刀。
在笑眯眯臉的下面,還有另一張臉。
不只是像而已,這確鑿無疑是一張臉‐‐布滿了皺紋、無法判斷性別的老人臉。
那張和人偶差不多大的臉,因為充血而通紅,好像是在對我發怒一般,嘴角歪曲著,混濁的眼睛一會兒張開,一會兒眯縫,看起來像在對我下詛咒;滿嘴米粒大小的爛牙,還不時發出漏氣的聲音。
難以名狀的恐懼穿過我的全身。我害怕看到它,但視線卻不可思議地被那個老人的瞳孔吸引。
我發狂似的抓起菜刀,朝著那張臉一刀接一刀地砍下去。
從小小的老人臉上,竟然噴出大量土黃色的液體,量多得驚人。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連著後退了兩三步。
&ldo;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do;
突然,妖精生物笑了,發出低沉而乾枯的老人的聲音。
&ldo;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do;
那個生物在砧板上扭曲著身體,繼續笑著。我捂住耳朵,但依舊清晰地聽到那個聲音。
&ldo;啊‐‐&rdo;
最後,我爆發出一聲不輸給它的吼叫,兩手抓起那個生物,它那熱糨糊般黏糊糊的感覺,順著手指間擴散開去。
我赤腳就從廚房的後門狂奔而出。激烈的大雨中,我全身都濕透了,但我依舊順著泥濘的小路跑著,衝出了巷子。
途中,右手無名指突然感到一陣劇痛。低頭一看,只見那個小小的老人臉,正用他骯髒的牙齒,咬著我手指根部的面板。看到這一幕,我差點摔倒在地,但是我依舊拼盡全身力氣繼續跑。
終於,我跑到了城市排水溝匯流的河邊。總是被油膜覆蓋著的河面,被激烈的大雨敲打著,如同看不透的磨砂玻璃一般。我在橋正中間停下腳步,將那個不知來歷的生物狠狠地砸向水面。
&ldo;見鬼去吧!&rdo;
噗通,隨著一聲沉重的聲音,妖精生物消失在了深綠色的水中。幾個水泡翻起來,立刻被大雨擊得粉碎,水面又再度恢復成了磨砂玻璃的狀態。
之後,那個生物再也沒有浮起來。我大口喘著氣,望著河面站了很長時間。等到我終於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兩隻手上沾滿了土黃色的黏液。
我將臉湊近,聞了聞黏液的氣味。是腥臭、叫人作嘔的味道。
許多年以後我才意識到,那個黏液的味道和男性精液的氣味一模一樣。
那之後發生的事情,其實說了意義也不大吧。
奶奶一直活到我二十歲。那年我初中畢業後,沒有繼續升學,每天都被照顧奶奶的事情和各種家務纏得脫不開身。
媽媽離家後,爸爸的性格變得極為懦弱。他再也無法壓制住日益強勢的二郎,實際上,公司早已易了主。雖然如此,父親還是堅持繼續懸掛招牌,因為他認為這是他的一切。只有工作,他不能放棄。
二郎的氣焰越來越囂張,就在奶奶去世前後的那段時間,他用暴力奪走了我的貞操。爸爸對這件事甚至連表示憤怒的氣概都沒有,反而勸說我跟二郎結婚。我別無選擇,雖然僅一次,卻已有生命誕生在我的身體之內。
那之後的每一天,都如同沉沒在黑暗的沼底。為了孩子、年邁的爸爸和完全沒有愛意的丈夫,我每天勉強度日。好不容易供弟弟讀完會計專業學校,哪知他一畢業就與家裡脫離了關係,走了。現在的他和媽媽一樣,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哪兒、在幹什麼。
&ldo;媽媽,你為什麼總是剪男人的髮型呢?&rdo;曾經,我的女兒這麼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