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過茶糕的,做給她唯一的親人,蕭至鋮。
蕭至鋮五歲那年,鐵了心要去太虛觀看望她這位姐姐,沒日沒夜的哭鬧。
大約那時蕭正清還是疼愛這個幼子的,便讓下人好生看護著,一路車馬勞頓將他送到了太虛觀。
蕭予白見到自己的弟弟,又驚喜又激動,將自己在太虛觀學會的唯一一個手藝拿出來,做了一份茶糕給他吃。
彼時日光高懸,夏日的蟬鳴呼喚著烈日高陽。
明媚的陽光從敞開的窗戶裡灑進來,籠罩在蕭至鋮幼小的身體上。
他笨拙的盤腿端坐,白乎乎的小手捧著茶糕吃的滿臉都是碎屑,含糊不清的說:“姐姐,等我回家,讓父親把你接回來,你回家吧。”
蕭予白給他擦臉,喂他喝水,認真的跟他拉鉤作保,不出一個月,定會回家與他團圓。
可蕭予白沒等到將軍府的人來接她,往後那麼多年,也再也沒見過蕭至鋮來看她。
那日的傾城日光就像是一場夢。
阿貴看見蕭予白站在門口,急著道:“大小姐,您快來勸勸我們少爺吧,大晚上的非要做什麼茶糕,少爺哪裡會做點心啊!”
蕭予白走進去,道:“別做了,早點休息。”
蕭至鋮搖頭:“我做個茶糕給你吃,姐姐,我做給你吃,我能做出來的,等我做出來,你就會變成……變成原來的樣子。”
“夠了!”
蕭予白伸手去拿裝麵糰的木盆,蕭至鋮緊緊地抓著盆子邊緣,指尖泛白。
“蕭至鋮,你明知道你現在的身體不好,非要……”
“是因為我沒去接你嗎?”蕭至鋮突然道:“姐姐,是因為我沒有履行諾言帶你一起回家,所以你才變成這樣了嗎?”
蕭予白擰著眉:“不是,與你無關。”
蕭至鋮垂著頭,聲音低啞:“我回家以後就病了,病了足足半個月,家裡說是因為我見了你的緣故,你命硬,所以才會被送到太虛觀去,在你及笄之前,都不會接你回來。”
“我知道,”蕭予白道:“我知道我為什麼被送到太虛觀,也沒指望五歲的你可以接我回家,所以不要再做什麼茶糕了,這件事原本就跟你沒關係。”
蕭予白一把奪過了木盆丟給阿貴,阿貴急忙抱著木盆跑出去丟掉。
蕭予白道:“祖母的毒很淺,如果你這麼在意真相,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恨她,也不是非要蓄意謀害她,只是……只是一個幫我打壓軟柳閣母女的機會擺在眼前,我利用了,僅此而已。”
蕭至鋮的身子晃了晃,問:“為什麼?祖母現在很疼你,你怎麼下得了手?”
蕭予白的眸色劃過淡淡的不耐煩:“她很疼我是因為察覺我比柳扶嬋更會管家,比蕭予月更有嫡女的做派,更能給將軍府帶來榮耀,並不是因為我是她的孫女。
在我展露實力之前,她和父親一樣無視我的痛苦和屈辱不是嗎?如果這個家裡有任何一個人真正在意我的死活,我就不會毀容。”
甚至不會死。
作為一個重生在蕭予白身體裡的靈魂,她並不恨這些長輩的漠視,她只是和從前的他們一樣漠視而已。
她在重生的那一刻,與蕭予白一起經歷了窒息的痛苦和瀕死的絕望,心底那股屬於原主的怨氣消散不去,她必須報仇。
至於這個過程中要利用誰、傷害誰、扶持誰,都是權衡利弊的結果而已,與感情無關。
蕭至鋮抬眼,聲音悲慼:“對我也是這樣嗎?”
他從未見過蕭予白如此冷漠的一面,好像這府中上百口人的生死於她而言,都如同路邊野草一樣,隨時可以踐踏採摘。
可於他而言,蕭予白是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