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鐘頭,門口氣車喇叭響,家樹料是大夫到了,便迎出來。來的大夫,正是從前
治鳳喜病的。他走進來,看看屋子,又看看家樹,便問道:“劉太太家是這裡嗎?”家樹聽
了〃劉太太〃三個字,覺得異常刺耳,便道:“這是她孃家。”那大夫點著頭,跟了家樹進
屋。不料這一聲喇叭響,驚動了鳳喜,在床上要爬起來,又不能起身,只是亂滾,口裡嚷
道:鞭子抽傷了我,就拿汽車送我上醫院嗎?大兵又來拖我了,我不去,我不去!”關氏父
女,因大夫進來,便上前將她按住,讓大夫診了一診脈。大夫給她打了一針,說是給她退熱
安神的,便搖著頭走到外邊屋子來,問了一問經過,因見家樹衣服不同,猜是劉將軍家的
人,便道:“我從前以為劉太太症不十分重,把環境給她轉過來,惡印象慢慢去掉,也許好
了。現在她的病突然加重,家裡人恐怕不容易侍候,最好是送到瘋人院去吧。”說著又向屋
子四周看了一看,因道:“那是官立的,可以不取費的,請你先生和家主商量吧。精神病,
是不能用藥治的。要不然,在這種裝置簡單的家庭,恐怕……〃說著,他淡笑了一笑。家樹
看他坐也不肯坐,當然是要走了,便問:〃送到瘋人院去,什麼時候能好?”大夫搖頭道:
“那難說,也許一輩子……但是她或者不至於。好在家中人若不願意她在裡面,也可以接出
來。”家樹也不忍多問了,便付了出診費,讓大夫走了。
沈大娘垂淚道:“我讓這孩子拖累的不得了。若有養病的地方,就送她去吧。我只剩一
條身子,哪怕去幫人家呢,也好過活了。”家樹看鳳喜的病突然有變,也覺家裡養不得病,
設若家裡人看護不周,真許她會鬧出什麼意外,只是怕沈大娘不答應,也就不能硬作主張;
現在她先宣告要把鳳喜送到瘋人院去,那倒很好,就答應願補助瘋人院的用費,明天叫瘋人
院用病人車來接鳳喜。
當大家把這件事商量了個段落之後,沈大娘已將白爐子新添了一爐紅火進來。她端了個
方凳子,遠遠的離了火坐著,十指交叉,放在懷裡,只管望了火,垂下淚來道:“以後我剩
一個孤鬼了!這孩子活著象……〃連忙抄AE?衣襟蝍e了嘴,肩膀顫動著,只管哽咽。秀姑
道:“大嬸,你別傷心。要不,你跟我們到鄉下過去。”壽峰道:“你是傻話了。人家一塊
肉放在北京城裡呢,丟得開嗎?”
家樹萬感在心,今天除非不得已,總是低頭不說話。這時忽然走近一步,握著壽峰的手
道:“大叔,我問了好幾次了,你總不肯將住所告訴我。現在我有一個兩全的辦法,不知道
你容納不容納?”壽峰摸了鬍子道:“我們也並不兩缺呀,要什麼兩全呢?”家樹被他一
駁,倒愣住了不能說了。壽峰將他的手握著,搖了兩搖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什麼辦法
呢?”家樹偷眼看了看秀姑,見她端了一杯熱茶,喝一口,微微呵術教師,始終沒有請著,
我想介紹大叔去。我們學校,也是鄉下,附近有的是民房,你就可以住在那裡。而且我們那
裡有附屬平民的中小學,大姑娘也可以讀書。將來我畢了業,我還可以陪大叔國裡國外,大
大的遊歷一趟。”說著,偷眼看秀姑。秀姑卻望著她父親微笑道:“我還唸書當學生去,這
倒好,八十歲學吹鼓手啦。”壽峰點點頭道:“你這意思很好。過兩天,天氣晴得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