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剛換值下來,正往寢舍走去。一隻小鹿不知怎麼一直跟在她的身後,蹦蹦跳跳,捨不得走。
丹菲聞了聞衣袖,方才一直在煮果茶,身上染了果香。小鹿這是追著她討吃食呢。
“怎麼辦?”丹菲把手一攤,“我這裡也沒有吃的呀。”
小鹿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她。丹菲心軟,無奈笑道:“你去泉邊,那裡有宮婢會給你吃的。”
小鹿依舊懵懵懂懂地望著她,小尾巴歡快地搖著。丹菲啼笑皆非。
忽而一聲清亮的口哨聲,小鹿豎起耳朵,朝一旁望去。
崔景鈺披著一身暗青披風,從林後走來。他手裡拿著一個果子,上下拋著。小鹿頓時丟開丹菲,跳過小溪,朝他奔去。
丹菲目不轉睛地看著崔景鈺,視線從他清瘦的面容,落到他筆挺的身軀,再到他穩健有力的步伐,最後又轉回到他臉上。
他瘦了許多,面孔嘴唇都缺乏血色,昔日那種精力充沛的紅潤色澤彷彿被一隻大手抹去了。幸而他的神采依舊,目光清亮,堅定的靈魂依舊在眼中燃燒著。
丹菲呼吸著溫暖的水氣,感覺到一股力量重新充滿了四肢百骸,神智隨之一震,心沉穩有力地跳動著,耳清目明,彷彿從沉睡中醒過來一般。
崔景鈺拿果子逗著小鹿,抬頭朝丹菲笑了笑。這不是往日常見的清冷譏嘲的笑意,而是溫暖平和的,好似秋日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
“你的傷都好了?”丹菲輕聲問。
“都好了。”崔景鈺伸手摸了弄小鹿的頭,“我過幾日我就要離京了。”
丹菲嘴角的笑容凍結住,過了片刻才道:“我聽說了。你要去泉州?”
崔景鈺點了點頭,一直在用果子逗小鹿。給它吃一口,又把果子拿開。小鹿急得呣呣叫,用頭去蹭他。崔景鈺輕笑著,孩子氣地去捏小鹿的耳朵。
丹菲極難得看到他這樣輕鬆的笑意,覺得很喜歡。可惜他就要走了,以後也看不到了。
“泉州是我故鄉,不過我並未回去過。哪裡富庶繁華,就是有海寇為患。希望你多保重自己,以待重逢之日。”丹菲聲音平和輕柔,娓娓道來,“我明白你們男人都有保家衛國、建功立業的雄心壯志,然而若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談什麼宏圖偉業呢?你不是隻身一人,家中父母妻兒,身邊知交故友,都掛念著你,盼你平安回來。”
崔景鈺逗弄小鹿的動作停了下來,朝丹菲望了過去。
小溪湍流不息,溪水潺潺作響,水氣裊裊上升,飄散在兩人之間。兩人隔著不過四五步,崔景鈺大步一跨,就能走到丹菲面前。可是他們誰也沒有動,保持著這個微妙的距離,與目光交匯中交換著萬語千言。
“我知道。”崔景鈺低聲道。迴避了那麼久,視線一旦落在了丹菲的臉上,就再也挪不開。他貪婪地看著她,描繪著她臉上每一條優美的線條。他知道,今日一別,日後重逢,自己也再無理由可以這樣看著她了。
他再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
“我聽到你定親的事了。”崔景鈺道,“義雲還親自來告訴了我。恭喜你。”
丹菲五味雜陳,僵硬地笑了笑,“時機有些不湊巧,你偏偏不在京中了。說起來,你這麼急著走,婚事怎麼辦?”
“興許去泉州辦吧。”崔景鈺敷衍著。答應了孔家暫時保守秘密,他便要遵守承諾。況且眼前的少女一臉正為定親而歡喜嬌羞的模樣,也讓他覺得無從說起。即便說了,又有什麼用?
小鹿從崔景鈺手裡啃著果子,順著叼起他的狐裘也啃了起來。崔景鈺覺得不對,啼笑皆非,急忙去扯。小鹿哪裡啃鬆口,同他僵持了起來。
“放手!不——鬆口!”崔景鈺腦門冒青筋。
丹菲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