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如何,你必也清楚。”
易道臨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後,問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問題:“陛下既要封裴相為鳳君,何以還要對他下手?”
我笑了。“寡人真是想不到,易卿家你在朔方五年,反而變單純了。”
易道臨一怔,白皙依舊的面上閃過一絲窘迫。
我喝了口茶潤喉,緩緩道:“這朝中,五品以上,怕是沒有一個乾淨的,要細了查,都得死個幾次。法不避權貴,只是一個藉口。鳥盡弓藏,說得雖難聽,卻是本質。寡人登基之初,年尚幼,威難以懾群臣,力不足振朝綱。輔政大臣名為輔政,實為攝政,目無君上。貴族公卿驕奢淫逸,舊弊難除。父君沈相設立的幾位輔政大臣多麼微妙,讓他們互相勾結又互相陷害。昔日鄭伯克段於鄢,曾曰‘不義不匿,厚將崩’,那些人多行不義必自斃,寡人當時收拾不了他們,自有裴錚代為收拾。如今該收拾的不該收拾的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寡人也是時候親政了……”
“裴錚啊……”我輕嘆了口氣,別過臉看向案上的玉璽,面上依稀還殘留著他指尖掠過的溫度。他自然是個聰明人,我在他面前亦非做戲,在他面前的那個人,是豆豆,坐在這裡的,是相思。“易卿家,你說自古有幾個皇帝,喜歡看著外戚坐大的?皇后也好,鳳君也罷,政治聯姻也通常是過河拆橋。寡人是皇帝,這天下,是一人之天下,非二人之天下。天下萬民是寡人的,他裴錚,也是寡人所有。”
其實我喜歡他抱著我,親吻我的感覺。那樣親密的感覺,只有他曾給過我,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我可以讓自己做回那顆小紅豆,但更多時候不行。
我既然坐在這個位子上,就不能只是單純的紅豆。
可惜他總也不明白,不明白我原是什麼樣的人,我該是什麼樣的人,不明白我們之間的從屬關係。
他是我的,我卻還不是他的。
侍寢
我向來是比較喜歡純臣的,像易道臨那種純臣,雖然有時候不夠圓滑,說的話不討人喜歡,但這種人安全,因為簡單,只有一根忠骨。
君要臣死的時候,他最多仰頭罵幾句“老天不長眼啊”,然後慷慨就義……
在這一點上,父君與我不同,或許是因為所處的位置不同,他覺得純臣不易利用,不如有私心的能臣。他一世為臣,多數時候是站在臣子的角度去思考大局。我二爹雖名義上是大司馬大將軍,但也是陳國的鳳君,過去還是武林的盟主,是永遠的上位者。坐的位子不同,看待局勢的眼光自然也不一樣。
早些年,裴錚與父君相像,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圓滑地周旋於各黨派之間。父君理想中的朝廷格局,就是三派鼎立,以互相制衡實現朝政穩定,避免一黨獨大,功高震主的局勢出現。這樣的朝局維持到了明德十三年,不曾有過絲毫差錯。然而父君卻在離職之時,似乎有意打亂了這一局勢,他拂衣而去,留下了崇光元年的朝政亂相,那時我看不明白,也沒有想過去問,只是不動聲色觀察著。
裴錚因師從父君,為相之初,處世之道與父君相似,有小沈相之名,但不過三年,便沒有人敢再這麼喚他了。我總覺得,是父君看錯了裴錚,這人偽裝得溫良順從,事實上卻多了一根如我二爹那般不甘居於人下的傲骨,一日得勢,便囂張跋扈。父君當初有意撥亂朝政這一潭水,卻是要讓裴錚趁機立威,撥亂反正,肅清懷有異心之徒。一朝天子一朝臣,明德朝的老臣陸陸續續被裴錚除掉了,只剩下最後的蘇黨,如果有一日蘇黨也折於裴錚之手,朝廷豈非他裴錚一黨獨大——這原是父君不希望看到的局面,他扶持裴錚之初,可曾想到會有這一日?
我並非不贊同父君的政見,但到底像二爹更多一些,即便能力遠不及二爹,不足以掌控全域性,卻也不能任由自己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