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勝鐵,空相登時腦骨粉碎,如一堆溼泥般癱了下來,一聲也沒哼出,便即斃命。
俞岱巖忙道:“師父,你……”只說了一個“你”字,便即住口。只見張三丰閉目坐下,片刻之時,頭頂冒出絲絲白氣,猛地裡口一張,噴出幾口鮮血。
張無忌心下大驚,知道太師父受傷著實不輕,倘若他吐出的是紫黑瘀血,憑他深厚無比的內功,三數日即可平復,但他所吐的卻是鮮血,又是狂噴而出,那麼腑臟已受重傷。在這霎時之間,他心中遲疑難決:“是否立即表明身份,相救太師父?還是怎地?”
便在此時,只聽得腳步聲響,有人到了門外,聽他步聲急促,顯是十分慌亂,卻不敢貿然進來,也不敢出聲。俞岱巖道:“是靈虛麼?什麼事?”那知客道人靈虛道:“稟報三師叔,魔教大隊到了宮外,要見祖師爺爺,口出汙言穢語,說要踏平武當派……”
俞岱巖喝道:“住口!”他生怕張三丰分心,激動傷勢。
張三丰緩緩睜開眼來,說道:“少林派金剛般若掌的威力果是非同小可,看來非得靜養三月,傷勢難愈。”張無忌心道:“原來太師父所受之傷,比我所料的更重。”只聽張三丰又道:“明教大舉上山。唉,不知遠橋、蓮舟他們平安否?岱巖,你說該當如何?”
俞岱巖默然不答,心知山上除了師父和自己之外,其餘三四代弟子的武功都不足道,出面禦敵,只有徒然送死,今日之事,惟有自己舍卻一命,和敵人敷衍周旋,讓師父避地養傷,日後再復大仇,於是朗聲道:“靈虛,你去跟那些人說,我便出來相見,讓他們在三清殿等著。”靈虛答應著去了。
張三丰和俞岱巖師徒相處日久,心意相通,聽他這麼說,已知其意,說道:“岱巖,生死勝負,無足介懷,武當派的絕學卻不可因此中斷。我坐關十八月,得悟武學精要,一套太極拳和太極劍,此刻便傳了你罷。”
俞岱巖一呆,心想自己殘廢已久,那還能學什麼拳法劍術?何況此時強敵已經入觀,怎有餘暇傳習武功,只叫了聲:“師父!”便說不下去了。
張三丰淡淡一笑,說道:“我武當開派以來,行俠江湖,多行仁義之事,以大數而言,決不該自此而絕。我這套太極拳和太極劍,跟自來武學之道全然不同,講究以靜制動、後發制人。你師父年過百齡,縱使不遇強敵,又能有幾年好活?所喜者能於垂暮之年,創制這套武功出來。遠橋、蓮舟、松溪、梨亭、聲谷都不在身邊,第三四代弟子之中,除青書外並無傑出人材,何況他也不在山上。岱巖你身負傳我生平絕藝的重任。武當派一日的榮辱,有何足道?只須這套太極拳能傳至後代,我武當派大名必能垂之千古。”說到這裡,神采飛揚,豪氣彌增,竟似渾沒將壓境的強敵放在心上。
俞岱巖唯唯答應,已明白師父要自己忍辱負重,以接傳本派絕技為第一要義。
張三丰緩緩站起身來,雙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兩足分開平行,接著兩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環,掌與面對成陰掌,右掌翻過成陽掌,說道:“這是太極拳的起手式。”跟著一招一式的演了下去,口中叫著招式的名稱:攬雀尾、單鞭、提手上式、白鶴亮翅,摟膝拗步、進步搬攔錘、如封似閉、十字手、抱虎歸山……
張無忌目不轉睛的凝神觀看,初時還道太師父故意將姿勢演得特別緩慢,使俞岱巖可以看得清楚,但看到第七招‘手揮琵琶’之時,只見他左掌陽、右掌陰,目光凝視左手手臂,雙掌,慢慢合攏,竟是凝重如山,卻又輕靈似羽。張無忌陡然之間省悟:“這是以慢打快、以靜制動的上乘武學,想不到世間竟會有如此高明的功夫。”他武功本就極高,一經領會,越看越入神,但見張三丰雙手圓轉,每一招都含著太極式的陰陽變化,精微奧妙,實是開闢了武學中從所未有的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