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志文對於小七奶奶也頗為熟悉,仔細聽來,她今天的哭聲比往日更慘,忍不住指向窗外,“大父,那邊要不要孫兒去……”
“你去能做什麼?隨她去吧,我好歹也是本村族長,她一個沒兒子的寡婦,還能翻起什麼風浪來?任她怎麼鬧,我不怕她。”
烏雲遮住月亮,天地間一片漆黑,不見半點光亮。冰冷的雨水,透過茅草縫隙,落到木盆之中丁冬做響,范進抱膝靠在牆邊,將就著入眠。心內不由暗自揣測,當日鐵馬冰河入夢的陸放翁,是不是也是被雨水攪的無法入眠,於是有千軍萬馬大殺四方之想?
晚上由於有豬大腸下飯,范進難得的吃了個飽,範母和胡大姐兒都只吃稀飯不肯與他搶大腸吃。兩人加起來沒有他一個人吃的多,卻都笑的格外甜。就算為了自己的母親能夠敞開吃肉,自己也得要想辦法了。
今天在學房說的話,以及留下的墨卷,就是自己下的藥引,如果範長旺不是太蠢,應該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范家莊想培養讀書人,自己則是最合適的人選。範長旺當然會對自己孫子有偏愛,可只要他腦子沒徹底壞掉,就該知道在範志文和自己之間,誰才真正能維護宗族利益,不受外人欺負。
他要是想明白了,明天就讓他先把自己家的房子修了……,祖宗祠堂的事,又哪比的上自己重要。他要是想不明白……那將來就別怪自己對他不關照。
夢裡的范進重又回到了前世自己熟悉的舞臺上,唱的正是那出范進中舉,隨著演出進行,臺下陣陣掌聲響起,他唱的就更為起勁:“目不識丁莊稼漢,敢說老爺是瘋癲……”
第八章 人命關天
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大約到了黎明時分,便收住了勢頭。直到聽不到雨打木盆之聲,范進才算真正安穩的入眠。但是沒睡多長時間,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把他從美夢裡叫醒的,正是自己的母親,而在母親身後,則是個四十幾歲滿面惶急的男子,范進一見之下立即認出來人身份,隨即又很有些奇怪。“堂兄,你怎麼從大範莊跑來了?如果是為祠堂的事,也未免太急了些吧?”
來人正是范家族長範長旺的長子範達,亦是未來大範莊甲首不二人選。他為人遠沒有其父精明,沉穩也不夠,或許是因為趕路,或許是因為焦急,頭上已經滿是豆大汗珠,一邊用胳膊猛擦,一邊道:
“兄弟,禍事了!我就知道,祠堂不會無緣無故塌掉,果然,這不眼看禍事就要臨頭。咱們攤上人命官司了,這鬧不好,是要傾家蕩產的!”
范進聽到人命二字,神色一振,忙道:“堂兄且坐下,待小弟把這水倒了,我們再說話。”
“這水我來倒,不勞兄弟動了。你這房子……別擔心,只要這場禍事過去,兩天之內,我包你這房子重新翻蓋,不用你出一文的工料錢。”
范進等到範達再次回來,才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我這剛剛睡醒,也聽的不甚真切,怎麼又鬧了什麼人命?村子裡有誰酒後撕打,打出人命來了?”
“若是那樣,我倒也不這般急,實在是禍從天降。小七嬸,她……她竟然吊死在我家門首了。”
大小范莊離的近,小七嫂的事,范進也不陌生。她是個逃荒來大範莊的女人,被大範莊的老光棍範長根收容,後來就成了他的老婆。範長根當時年紀已經不小,樂極生悲,兩人做了夫妻,卻還不等生出子女,小七嫂就成了寡婦。
範長根名下,原本有十畝田地,靠著這些田產,小七嫂勉強可以維持生活。可是範長根死後不久,範長旺就召開族老議事,以範長根無後,小七嫂年少不能久守,將來改嫁不能帶走范家族產的名義,對範長根的田產做出處置。將這十畝上好水田硬是定成族田,歸全族人享有。
這種禍害一個人,造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