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進笑道:“生意是三姐來談的,連帶催貨驗收,也都是三姐一力承擔,負了很大辛苦,那錢我怎麼也不能要。我好歹也是個讀書人麼,謀生不是什麼難事,不敢說大富大貴,至少養活自己是沒問題的。大姐兒,你也不要總往省城跑,女孩子起早貪黑不安全。在事情沒有個解決之前,我不方便回家,老母那裡也要多累你幫襯,這個人情算是我欠的。至於我在省城的開銷,我會自己想辦法,你不需要擔心。”
梁盼弟點頭道:“進仔這話說的硬氣,咱們範莊仔應該有這份骨氣,有我幫忙,不怕咱們日子過不下去。”
劉氏笑道:“是啊,其實我方才就是這個意思,不管去佛山還是在廣州,總要自己的心裡有這麼一口氣,才能撐的起自己。看到進仔有這種骨氣,我就放心了,不管有沒有人照拂,進仔都能活的威風。大姐兒是個未出嫁的女孩,總來往城裡鄉下的不安全,在城裡還是得梁姐多照應進仔一些才行。至於家裡那邊,有那麼多鄉親在,範嬸不會受什麼累,進仔你只管放心。”
用過晚飯胡大姐兒被劉氏拖回了自己的家去住,梁盼弟則留了下來。等到只剩他們兩人,梁盼弟的神色卻變得嚴肅起來,顯然是擔心自己過於隨和,讓范進復生其他念頭。
“進仔,你方才的場面是撐起來了,現在該說幾句實話。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阿姐雖然不富裕,但是養你一輩子總是養的起。劉氏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姐是想你接下來還是好好唸書,賺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范進道:“我說的也不是假話,要在廣州立足,不能光指望別人,自己肯定要想辦法謀生。我想過了,我可以靠賣畫過活。前朝王冕賣荷,日子過的也很逍遙,我難道就不如他?三姐不要動,我先給你畫一副像,讓你看看我的手藝。”
第五十六章 丹青(下)
房間裡額外點了幾支蠟燭,但是依舊不算十分亮堂,這種昏暗的氛圍,讓梁盼弟的心裡格外有些不安分。固然是早已經成了親的婦人,面對的還是個比自己小近十歲的後生,可是自己終究不老,而他卻已成年。
范進的眼睛不時朝自己瞟來,隨即低頭在紙上畫著什麼,由於要畫像不能動,她也不好走過去看畫工如何,只能在腦海裡想著,他究竟是真畫,還是在虛應故事,實際只是為了偷看自己。
雨打房簷,沉雷滾滾,固然是個習武的女人,在這種天氣裡,卻依舊莫名的恐懼。若是有一個男人的胸膛可以依靠,那該是多好。眼前這個男人,只要自己稍一露出些許應允之意,今晚即可鴛夢得諧。
又想起胡家提親的事,如果範母那裡真的一時糊塗,把事情答應下來,日後再想跟范進親近便多了許多障礙。今晚,怕不是老天給的良機?
心內綺念一生,周身血脈流動就快,臉便開始微微泛紅,卻在此時,一道雪亮的閃電把窗戶紙照的刷白,緊接著一聲驚雷炸響,驚的梁盼弟啊呀一聲,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但是那點念頭,也隨著一聲驚雷化為烏有。
這是老天在示警。
就因為那天晚上與范進的親近,害他連府試都不能過。這還虧得是未越雷池,若真是跨過那條線,怕不是連童生都保不住了?一想起功名前程,她恨不得連抽自己幾個耳光,心內暗罵道:怎麼能這麼自私?只圖著自己歡喜,就不顧進仔的前途,只要他能過好,自己什麼苦不能受,哪能讓自己的身份去辱沒了他?
心中的火為身外的雷雨所熄滅,大腦也變的清涼,方才想要看畫像的衝動漸漸消失,打了個哈欠道:“天不早了,別熬夜傷了眼睛。等明天再畫也是一樣,姐給你鋪床,你先睡吧。”
“別急,只差一筆,這就畫好了。三姐你看,這畫怎麼樣?”
范進這時也擱下筆,朝著畫紙連吹幾口氣,將墨跡吹乾。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