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連嚴嵩都不曾怕,更不會怕權閹!任他馮邦寧、黃恩厚如何顛倒黑白惡語中傷,我家絕不會阿附。家父已將此事寫明原委,直送京師請萬歲聖裁,連草稿我都帶來了。”
說話間,王士騏從袖子裡取出一份疊好的紙張,想必就是王世貞上本的草稿。范進連連說著不敢當,自不會現在去看。徐維志哼了一聲,“說這個有什麼用?退思向你們衙門借五百兩公帑發給衙役工食,不還是照樣扣了三成?”
“有這等事?”王士騏眉頭一皺,“定是王三那個狗頭!只有他有這膽量,退思兄你且放心,三兩日間,我就要那狗頭好看!”
“不必,事情已經過去了。”
“不,退思兄是我仕林中人,不能受辱於門吏,此事小弟非辦不可。不過小弟今日前來,乃是另有一樁事要談。聽退思兄在楊府提起什麼納稅人的事,不知是隨口而說,還是心有所感?這事關係重大,退思可要三思而行,官府體面可不能被士紳商賈用幾文錢就買了去,與民爭利的事,也要謹慎,不可落人口實。”
第三百九十六章 范進新政(上)
王士騏的態度極是真誠,“家父不止一次說過,退思兄乃是個有為之人,註定是要有大作為大成就的。江寧這池淺水,困不住仁兄。兄長的前程不在此處,而是在京師。是以,若是在上元這地方損害了名聲,於退思而言,就大為不值。本地讀書人多,民風較北方浮華,心性上不夠樸實。那些街面上的潑皮喇虎,靠著拳棒欺壓無辜,其實最好對付。派幾個衙役嚇他們一下,就能老實好久。讀書人不作奸犯科,卻最是難對付。大家都是書生,這一點不說心裡也有數,尤其是江寧這地方,讀書人多,中舉的人少。有些自負才情卻又得不到功名的人,難免有些偏激,對於官府先天就有敵視心理,於官員也多有不滿。千方百計找官府的把柄,找到機會就要大鬧一場。於百姓而言,自稱為民請命,實際就是跟官員過不去。這些人罵不得打不得,比起潑皮厲害十倍百倍,千萬不能等閒視之,若是鬧出破靴陣之類的事,就更麻煩。為了個小小的縣令,就壞了自己的名聲,不值得啊。”
范進一笑,“怎麼,有生員要與我這個父母官鬧一鬧?”
“這……只是聽到些風言風語當不得真,只是清議也不能不重視。退思心中有家國天下黎民蒼生,乃是大慈悲心,所做的事也是想為百姓造福,這些家父也是看在眼裡的。日後考績上,定會如實上奏,保證退思的好心不會被埋沒。可是具體做法上,得好好想一想。有些人為富商所收買,說些違心之語,還有些人目光短淺,看不到退思的良苦用心,把你的好心當成歹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輩為官但求上報天子下安黎庶,原也不必要對這些言語太過在意,可是退思將來是要大用的人,要是鬧到民怨沸騰,總歸是不大好。你是好心不假,但手段上也得考慮一下,既要因地制宜,也要講個循序漸進。事緩則圓,江寧這地方盤根錯節,一旦操之過急,只怕適得其反。”
“不知大京兆看來,範某哪件事辦的不妥,可曾與兄臺講過?”
“不不,不妥是沒有的。退思做的每件事都是大好事,足為天下方面典範。就是有些事,步子太大了,其他人追不上。等到退思升轉,後任不易接手。再者,就是有些制度,固然發自好心,但也要考慮實際。當日海筆架巡撫應天,曾下令借貸還貸皆要法辦,一時間百姓大譁,田主不敢放債,百姓不敢還債。這樣固然是把高利貸的路堵死了,可是也把百姓借貸之路給封住了。這樣看上去是對百姓好,實則不然,大戶人家不放貸,最多是少賺幾文,窮人借不到錢,那可是要死人的。他們要想活下去,就只能鋌而走險,那樣於世道於百姓就更壞。”
徐維志道:“退思不是說了麼,可以來衙門借貸啊!”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