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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洛並未因范進的表態而歡喜,相反,眉毛皺得更緊,臉色也越發難看。

“退思既為二甲傳臚,才學自是極好的。但老夫問你,你可曾帶兵打仗?可曾管理過行伍?可曾接觸過兵事?你以為讀過幾本兵書,就知道如何行軍佈陣了?簡直是笑話!”

他的聲音變得極為低沉。“鄭家三代本兵,老夫自幼就聽祖、父講授戰陣之學,出仕之後也要先在邊庭歷練多年,掌管錢糧軍械,與這些軍伍混熟,知道他們的脾氣秉性,各支軍隊的情形,才執掌兵柄。你初來乍到,連那些總兵、參將的樣子都認不全,如何為我分憂?真以為你拿著尚方寶劍,那些驕兵悍將就會聽你調遣?即便他們聽你調遣,你可知該如何分兵派將,如何佈置城防?紙上談兵,一無足用,老夫這裡可不要昔日馬服君!”

後世妄人總會詬病明朝文官掌兵制度,並把明末之敗歸咎於此,卻忽略了有明一朝兩百餘年,自仁宣時代九邊防線體系固定之後,文官掌兵就已經形成定製。各地督撫必以文官充當,腹裡也是文官擁有部隊最高指揮權,明朝照樣穩如泰山太平盛世,到了明末不過是延續之前制度,可見勝負與否與是否文官掌兵無關。

就明朝的軍事體系而言,也只能讓文官掌握部隊。軍衛世襲制度導致軍官都是世襲將門,邊軍又不比腹裡,人員流動性差,很多時候都是祖輩紮根於此不再變更。很容易出現某家將這種世代掌兵,在地方上形成自己勢力的情況,連馬芳這種逃奴出身,自普通士兵起家當到左都督的人物,自身並無根腳,一樣成為了在山西盤踞一方的將門體系,子孫世代掌兵,控制自己所在地區兵權。外人根本插不進手,即便拿著兵部告身,也不一定能實際掌握部隊。

戚繼光入薊鎮,要帶著親兵雨中列陣才壓住場面,杜松接李成梁的班,能指揮的只有自己身邊那幾十個家丁,原本李成梁提拔的軍官他一個也指揮不動。在這種有軍閥化苗頭出現的大背景下,如果不以文官鉗制武將,就沒法保證帝位安穩,也沒法保證皇帝傳承只靠出生不看能力。

再者,與普通人想象不同。在邊地身為督撫的大臣,並不是完全沒有軍事經驗,只是讀書好看過兵書就去外放督撫。事實上,所有擔任督撫的文官,軍事經驗並不見得比武官差勁。他們之前都有個在基層參與軍事活動的工作經歷,或者掌管錢糧,或者掌管器械,再不然就是和范進一樣在邊地做巡按,與部隊有著接觸,瞭解軍隊情況。

比起眼下普遍缺乏文化的大明武官,文官既有一線實際經驗,更多了理論知識上的優勢。是以以文馭武是正常國家的管理模式,反過來才是非正常態,野蠻落後表現。明朝是個追求穩定的大一統帝國,而不是軍國或是部落聯盟,以文官管理武官自是應有之義。

文官也不等於不能打,像是當年的王越,親自帶兵衝鋒,在紅鹽池五千敵數萬,把韃靼打到聞風喪膽,這種戰功反倒是比武將更為出彩。即使以鄭洛而言,在邊地多年,固然武勳不如王越搶眼,但也是修築了漫長邊牆,無數次擊潰韃虜遊騎,令成千的韃虜喪命的老將。在軍事領域上有足夠的資格,對從未帶過兵的范進進行批評。

這是一種善意的提醒,也是一種維護自己權威的表現。鄭洛的底線非常明確,其他的地方自己都可以讓,但是軍事必須是自留地,范進禁止插手。後者也明白他的意思,連忙道:“老軍門誤會了,學生不諳軍務,自然不會隨便插手干預影響老軍門決斷。學生所謂的綿薄之力非是軍務,而是其他。”

“那就更不必了。”聽到范進不會插手軍事,鄭洛臉上才好看了一些。“打仗不是兒戲,此地也不是江南。在上元你可以用道德文章繩墨百姓,以謀略懲辦閹豎。可是筆墨退不了敵,聖賢書也擋不住狼牙。惟有疆場廝殺,以鋒刃鎧甲才能抵禦胡騎。你的心是好的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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