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窮成他這樣的也不多見。本來他是有機會活下去的,只要他人靈活一點,有些事可以放放手,當做看不見,就有人謝他大筆銀子還不用承擔什麼責任。可是他不但不肯放人過關,反倒廢寢忘食查遺補缺,只求讓奸惡之徒,難逃恢恢法網!為師做了這麼多年的官,人接觸的多了。忠奸善惡,清廉貪婪,什麼人都見過,花兄是最令為師敬佩的一個。他這個人有很多毛病,一些毛病連為師也看不下去,但是他的人品無可挑剔。即便是與那位海筆架相比,也未必遜色。放眼國朝上下,若以才具花兄或不算出眾,但以操守論,放眼國朝,也無幾人能與花兄比肩!即便是張江陵,論治國輔政,為師自認不及,可若論品行操守,為師勝他一籌!而花兄勝我十倍百倍!這樣一個好人,卻落這麼個貧病而死的結局,為師心中不甘!”
他深吸一口氣,“做了這麼久的官,自以為見多識廣,於天下事都看的淡了。尤其是做了許多年親民官,見了太多的冤案,也見了太多明知其惡貫滿盈卻又不能抓不能碰的人,自以為已經萬事不上心。可是今天得知花兄的病情,為師總覺得心裡窩了一口氣,不做點什麼,心裡實在交代不下去,我得為花兄做點什麼。”
范進點頭道:“這是自然。我看了花家,並沒有壽板,如果花老真的到了那一天,只怕會很麻煩。”
“這事就著落在你身上了。他連吃飯都有問題,房子也是租的,欠的京債是為師幫著還的,又哪裡有餘力辦壽板?這事你來辦,壽板一定要好的,為師知道你辦的到,也知道你有這個力量。接下來,我們要談的是繼蔭。”
“這孩子挺可愛的,也很聰明,但是做監生,實在太小了點吧?而且按律,庶出之子也不享受蔭封。”
“若是按律,你我現在的皮都被剝下來掛著了。”侯守用哼了一聲,“花兄在句容,其實也多少有些產業,可是其正室十分兇悍,聽說花兄在京師納了一房小妾,又生了兒子,便不再給京師送錢,也不讓家中子侄到京裡來,兩下基本斷了往來,否則花兄的日子也不至於艱難至此。花兄有個嫡生子,論年紀可可能比你還要大一些,早就蔭了監生。花兄當日就跟我說過,一直覺得對不住京師的母子。沙氏雖然是個窮人家的女子,跟他時也不是完身,但終究年紀比他小那麼多,相貌也很俊俏。嫁人的話,總歸能得到點什麼,可是跟了花兄吃喝用度都不比在家做姑娘時好到哪去。又要操持家務,有時還要幫人縫補漿洗貼補家用,沒享過福。至於繼蔭年紀又小,如果花兄一去,母子兩人不知以何為生。所以他一直想給繼蔭留下點什麼安身立命的本錢,如果能蔭個監生,將來便可下場應試,得中一個功名,沙氏的後半輩子就有依靠了。這事為師辦不下來,只有讓張家人出面才行。”
范進道:“這事我會去和張家說,花家這邊,壽板的事我來想辦法。沙氏自己有什麼想法沒有?如果給繼蔭辦下了廕監,可是沙氏自己想要改嫁,事也有點難辦。弟子聽說,有不少京師為官的納了妾,等到外放時,小妾就會離開,畢竟京師吃好住好,不是外地可比,她們不想離開家鄉。”
“這個,為師會去問問看。即便她想改嫁,繼蔭也得姓花,這事由不得她做主。你去張家辦這件事,只要張家答應一個監生,為師就去碰一碰呂調陽!”
“恩師,這事弟子自當效命,只是恩師您自己,就無所求?”
侯守用一搖頭,“當初為師教過你,做官如做文章,一定要守住自己心中的規矩。可是如論守規矩,我們加起來也比不過花兄。他守了一輩子規矩,結果就是死後連壽板都沒有,現在都不知道死屍怎麼回鄉。兒子想要做個監生,自己都無能為力。如果守規矩的結局是這樣,那這個規矩守或不守,就沒什麼意義了。我今後要怎麼做,會自己考慮清楚,但是不管我想要什麼,都會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