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數筆,形將脫壁。
自己的身世,是一個解不開的謎團,每次剛剛揭曉,便隨即陷入另一個困惑中。若說是仙,為何不能踏雲飛昇,若說是妖,為何不能化身萬千?她也曾和容華討論過這個問題,結果此人只淡淡說了句:“萬法自然。”她想了數日,豁然開朗,自此不復執著於此,反倒對這龐大的地下宮城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是妖是神,都是自己,存在便是合理,分得再清又如何?心結已解,無論兩旁的宮人投來探詢或敬畏的眼光,都能坦然以對。
地宮中本來沒什麼人,自從她想法替他卸下那鐵鏈之後,陸陸續續,來了些原來錦繡宮的宮人,但每個人都三緘其口,對容華一口一個主子,畢恭畢敬。漂沙國已落入樓閏的手中,為何會有宮人在此?她極疑惑地問他時,他這幾日都在案上捶打什麼東西,忙個不停,淡淡答道:“立身之地,總是要的。世間沒有永恆的敵人,也沒有永恆的朋友。”定定看了她一眼,幾乎是帶著幾分悲涼的神色道:“自然,也不會有永遠能陪著你的人。”
她不覺嗔道:“又來了,每次都要嚇我,難道要叫我夜不能寐麼?”
他失笑道:“你還有睡不著的時候?”手在襟口極輕微地捻了捻。
她面上頓紅,佯怒道:“不就是口水滴到了你身上嘛…………………誰叫你身上舒服嘛。有句話怎麼說,對,玉肌冰骨,自清涼無汗,我不用才是暴殄天物………………………嘉鴻,你晚上老是睡不安枕,很傷身的,我瞧你實在是想太多了,就算是寒霜王朝虎視眈眈,畢竟不能進入這裡,你又何必愁成這個樣子?”繞到他身後,輕輕用手指按他的額頭。
他輕輕闔上眼簾,白皙的肌膚近乎透明,可以看到其下隱隱跳動的青色血管,猶如青花瓷上飛舞的丹青,濃密的睫毛重重覆蓋下來,彷彿黑鳳蝶微微展動的尾翼,低低道:“我捨不得睡著……………………”她面紅耳赤,只得垂首端詳自己的弓鞋,忽聽他嘆息般道:“時日不多了…………………”
此人素來悲觀得很,與她從來什麼都能拋到腦後的性格,簡直是天差地別。她在他太陽|穴上小心揉著,惱道:“不就是有心悸的毛病麼,這有什麼,一定能有辦法的。這裡是我的福地,呆了這些日子,雖然每日裡不見天日,我反倒覺得神清氣爽,心裡祥和得很,有時候都覺得什麼都沒有關係,世態萬千,不過是滄海一粟。我如果真是這裡的神女,那我一定能醫好你。這裡的珠寶,我也看開了,不如都送了出去,省得多事。等你好了以後,我們平平靜靜,在這裡過一輩子,白頭偕老,你說好不好?”
他粲然微笑,但那笑容根本未達眼底,低低道:“好,好,什麼都好。”突然在她手下的青筋跳了跳,猛地按了她的手,低聲道:“有人觸動陣法。你呆在這裡,哪兒都不要去。我去去就來。”
言未猶了,但聽得轟隆一聲巨響,震得整個宮室都在那裡簌簌發抖。驚雷一聲蓋過一聲,彷彿是九天之上,天公怒吼,五雷轟頂,即將天翻地覆。
她感覺自己本已平靜如水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劇烈震盪起來,心急促地跳著,險些從自己心臟蹦出,身體亦開始顫抖,似乎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他極沉靜地站起身來,將她攙扶到自己的座上坐定,低頭在她冰涼的面上親了一記,柔聲道:“無事,信我。”手在案上摸索了一陣,飛快敲打起來,不久便形成了一圈鏈子,手指靈巧,將幾個閃亮亮的東西往上面一穿,舉到眼前端詳片刻,嘆了口氣道:“也只能如此了。”低下頭來,跪在她左側,將什麼套在了她的足踝,手在上面錘擊了少頃,才歇下手來,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退後仔細看了看,點頭道:“雖然倉促了些,倒還過得去。”突然狡黠地笑了笑,道:“這是取不下來的,就算我不在了,它也能代我陪著你。”站起身來,手在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