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女客提到紅衣主教閣下的大名,她只是深深一躬。
米拉迪開始相信,女修道院長在修道院可能會深感無聊,於是她決心鋌而走險,以便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對付。她想看看這位善良的院長審慎之舉將會持續到何種地步,便開始先含而不露地說起紅衣主教一件壞事,然後不厭其詳地談了起來,大講特講那位王宮大臣同埃吉榮夫人,同馬裡翁·洛爾默夫人,以及同其他諸多風流女人的風流韻事。
女修道院長先是聚精會神地聽著,接著慢慢動起凡心,並且綻開了笑靨。
“好,”米拉迪自語道,“她對我的談話發生了興趣,如果她是主教派,她對這些話起碼不會盲信的。”
這時,米拉迪話題一轉,將談鋒指向被紅衣主教迫害過的他的仇敵了。女修道院長只是不斷地劃十字,既無贊同之色,也無反對之意。
這一切證實米拉迪的想法是正確的,這位出家修女是王黨派而不是主教派。米拉迪趁熱打鐵,愈發添枝加葉地侃下去。
“本人對這些事情孤陋寡聞,”女修道院長終於開口了,“不過,誠然我們遠離宮廷,誠然我們出家之人與世無爭,但我們也有和您說的那樣淒涼之事,有一位寄宿女客就曾遭到過紅衣主教先生的報復和迫害。”
“您的一位寄宿女客,”米拉迪說;“哦!上帝!多可憐的女子,我真為她抱打不平。”
“您說的有道理,因為她很是值得同情:監獄、威脅、虐待,她受遍了一切痛苦。不過,總之呢,”修道院長轉而說,“紅衣主教先生之所以這樣做也許有什麼正當理由,再說盡管那女子貌若天使,但總不能以貌取人。”
“好極了!”米拉迪喃喃自語道,“天曉得呀!我在這裡可能就要發現什麼了,我的靈感來了!”
但她刻意賦於自己的面部以十分純真的表情。
“唉!”米拉迪感嘆地說,“這我知道,人們都這麼說,都說不應該相信臉蛋是否漂亮;可是如果我們不相信上帝最漂亮的傑作,那我們又該相信什麼呢?而我這個人,也許我將一輩子受騙上當,我就是相信其臉蛋能激起我同情心的那些人。”
“這麼說您真的想相信那個青年女子是無辜的了?”女修道院長問。
“紅衣主教先生不只是懲罰罪惡,”米拉迪說,“他對某些美德的訴究比某些大罪更加苛刻。”
“請允許我,夫人,向您表示我的驚詫,”院長說。
“關於什麼?”米拉迪帶著天真問。
“就是對您所說的話。”
“在我的這些話裡有什麼值得您驚詫的?”米拉迪微笑著問道。
“既然是紅衣主教派您來敝院,那您就是紅衣主教的朋友,可是……”
“可是我竟說了他的壞話,”米拉迪接過修道院長的話茬,補足了她沒有講完的話。
“起碼您沒有說他的好話。”
“這是因為我不是他的朋友,”米拉迪說著嘆息一聲,“而是他的犧牲品。”
“然而他託您交給我的這封信?……”
“這封信是給我的一道命令,命令我藏身於某種監獄,然後他再派上幾個嘍羅把我提出來。”
“那您為什麼不逃呢?”
“我能去哪裡?您想吧,紅衣主教只要肯伸下手,這世上還能有他夠不到的地方?倘若我是個男子,到了迫不得已也許還能做到;可我是個女人,您想讓一個女人怎麼辦?您收留在這兒的那位年輕的寄宿女子,她可曾試圖逃跑過,她?”
“沒有,這是真的;但她的情況是另一回事,我相信她是出於什麼愛情而留在法國的。”
“這樣看來,”米拉迪話語中帶聲嘆息,“如果她心中有所愛,她就不是完全不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