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著他,他又是個殘廢,不值得我一看,不然我也早就一腳把他踢死了!不要緊,憑他一個只會爬不能走,跟狗一般的人,他若是能夠把韓鐵芳放開,那我倒得佩服他!”忽又沉下臉,向大家說:“咱們飲酒吧!不許再談這些事了!”
除了陶俊與程三之外眾人,都一齊痛飲起來。屋中點的幾枝蠟燭都快要燒完了,僕人們又換了新蠟燭來點,屋裡就更亮了。判官解七卻不時發著怔在思索,因為他由神手張又想起那個馮老忠的媳婦荷姑來了,他也曾逼問那神手張,但那殘廢只說不知荷姑的生死。就想明天問問韓鐵芳,也許能說得出那婦人的下落。那婦人花一般的容貌,在靈寶縣,在這鳳翔府,簡直都找不出來,現在戴閻王已忘了她,若能夠把她找來就好了。……那老君牛等人也都沒有把一個殘廢放在心上,其實這時屋外堆著殘雪,滿天迸著銀星,寒風呼呼地吹著。廚房就在這院裡,刀杓亂響,還正在給北房裡的人炒菜添菜。這裡有兩隻大水缸,一隻已經用盡,另一隻裡也只剩了少半缸水,因為七爺跟那些人喝茶燙酒,跟西屋裡的七太太洗腳,很是費水。
那黑矮的小夥子邢柱子,一擔一擔由前院打來了水,灌滿了兩隻木桶,就往這裡挑來。邢柱子聽見了北屋中解七等人的笑語之聲,劃業之聲,他的心中就冒火,他忘不了他家中所受的欺害,那全是判官解七給戴閻王出的主意。如今他想先要了解判官的命,只要能逃走,能夠救了韓大爺一同逃走,那將來也就叫戴閻王活不了。
此時他穿的是很破的短棉襖,破夾褲,但在他的褲腰帶上永遠別著一把斧頭,這把斧頭的把兒不長,可是極為的鋒利,砍石頭都一下就粉碎,是預備著這傢伙要劈戴閻王和解判官的。但,他表面上絕不顯露出來,有時廚子們跟他說笑,他也笑。他稱呼解判官也是“七爺”,稱戴閻王也是“莊主”
或“大老爺”。今天他的心更是緊張,因為他已經與殘廢的神手張相商好了,要在今晚就豁了出去,斡上一番。所以他不高興多挑水,因為他得顧藉自己的力氣。
可是廚子又催促著他說:“倒滿了兩口缸才行!你不明白,今晚你要倒滿了,明天你就不用再住裡院挑水了。水多,我用著方便,你也能顯出勤快來,省得七太太洗澡洗腳要水時我說缸裡不多了,連婆子們都罵你是個懶骨頭。”
邢柱子倒也有點願意挑水,因他可以藉著挑水到這院中來,而不使人疑。今晚這院裡特別的熱鬧,都快到三更天了,北屋裡還不散席,還在划拳呢。西院卻燈火黯淡,洗腳水也出屋裡潑出來了,潑在雪堆上霎時就結成了冰,可是那屋裡連一點燈光,也都忽地滅了,可沒聽見開屋門的響聲。
這是這位“七太太”耍的脾氣,七太太是本城的一個破落戶的女兒,家中雖窮,可是說起來她的祖上還做過甚麼“都司”呢。又長得好看,年紀不大,尤其是因為被解七爺連欺帶壓才給弄到手裡的,解七的年歲比她大一半還多,長得又跟個大象似的,別處還有老婆,所以她總覺得配不過,只是解七對她倒還寵愛,衣服首飾給他置得也不少。這幾點她很滿意。不過今天她可又生了氣啦,解七在北屋裡宴客老是沒個完,也不回她的屋裡來。
她又不能叫婆子去催,她冷冷清清地由寂寞發生了怨恨。就心說:不定叫那幾個人灌了多少酒啦,醉烘烘地真討厭,喝死吧!去醉死吧!反正是我的命苦!她把兩個僕婦都打發得各自回屋去了,可不叫關閉這屋裡的門。她一個人託著小的銀水菸袋,一連抽了五六袋煙,北屋裡的划拳的怪聲依然喊著,彷彿越喊聲音倒越大了,笑聲也很雜亂,解七在那邊說話,這屋裡都聽得很清楚,聽出他的舌頭好像都是短了。
“七太太”就一生氣,把水菸袋往桌上一摔,吹滅了銀燈,她就和衣向床上倒去,嘴裡發著怨恨。這屋中如同一座黑洞,外面院子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