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癬被塗上了黑汞一樣,田埂上的草也枯死了,只留短短的茬兒露在黑土的表面。狗用鼻子嗅嗅草皮,伸出難看的舌頭舔舔嘴唇,吞嚥了一大口口水,不知他是回想到了哪個日子偷到了的哪個人家的一隻大肥鵝,香噴噴的記憶仍然清晰的留在腦海,現在把那記憶拿出來充飢。
多可憐的一條流浪狗啊。他終於走不動了,他坐下來,坐在一條靠近大路的田埂上,大路上人來人往,他坐在那兒,難道是希望有個好心人把他撿回去飼養嗎?我判定他這個想法很幼稚,他那麼髒,那麼醜,那麼瘦,那麼狼狽,那麼沒有利用價值,誰還會想到發這個善心啊?
如果真有人要把他領回家,那也是看中了他儘管瘦,但終究是還可以拿他打一次牙祭的,也就是說可以把他殺了吃上一頓。
想到這,我不由的擔心起來,擔心真有這樣的人出現,於是,我便飛到他面前的草皮上落下,對他大喊:“快跑,哥們。你坐在大路口很危險,如果你想活長久的話,你得躲開人類,遠遠的,你聽見了嗎?”
誰知,他聽不懂我的話,是啊,我們本就不是同類,我說的是鳥語,他講的是狗話,鳥語對與狗話就是一門外語,反過來也一樣,而我一點也不會狗話那門外語,我唯一能說會聽的外語卻是人話。我說鳥語他聽不懂,那我換人話試試。誰知,我正要重新用人話再說一變“你快跑”之類的話的時候,他突然站起來了,猛的向我撲過來。媽耶,他要吃我啊?他餓瘋了。閃啊,快閃啊。我一個蹬腿,展翅衝到了半空。他撲了個空,非常沮喪,重又坐下,還很吃力的抬起頭望望我,不知他能看得清我嗎?如果能,發現我原來這麼渺小,也許他會為剛才的冒失行為後悔,獵物太小了,消耗那麼多能量去捕捉也太不值得了。
我想到我的人話還沒有說出口,我沒有盡到“鳥道主義”,所以,我在半空扯開了嗓子,大喊:“那臭狗哥們,你聽著,你現在坐的地方很危險,你得挪個地方,你聽到了沒有?”我喊了,很拼命的喊了,可那條瘦狗沒任何反應,是沒聽到呢,還是連人話也聽不懂,我管不了啦。要是現在他就被貪嘴的人類拉了去,宰了,吃了,我也沒辦法了,我盡力了,我這個鳥身上的力量就這麼大。
他在原地坐了好一會之後,終於站起來,朝大路走去。那是一條鄉鎮水泥大馬路,奔跑的車很多。他跌跌撞撞的挨路邊走著,有時會歪斜到路的中間,有一次還險些被車輪壓著。有幾個淘氣的小孩經過他的身旁,停了下來,指著他議論著,其中一個說:“你們看啊,多髒的狗啊,唉,要是我髒成這樣,早被我媽打死了。”說話的人是一個胖胖墩墩的小男孩,衣著鮮豔整潔,一看就知道是一個非常幸福的小傢伙,話語之間滿含著對狗的羨慕之情。是啊,他說什麼也理解不了流浪者內心的痛苦心酸。
他們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子說:“我們把這條狗帶回家吧。”胖男孩說:“帶回家幹嗎呀?”“帶回家養啊,讓他做我們家裡的人啊。”“還有呢?”“還有就是,我們給他買兩斤肉,讓他吃個飽,然後還給他洗個澡,用熱水器給他洗個澡。”我聽到這些話,口水都流出來了,至於洗澡,我是不大需要,但是能讓我也享受一下他們說的在熱水器下洗澡的滋味那就更好了。
另一個男孩說:“你買肉給他吃,得花很多錢,你哪來那麼多錢?你媽媽會給你嗎?”“我自己有啊。我過年收的壓歲錢有一千多呢,用到現在還剩二百二十,我買什麼,我媽媽不會管的。”
剛說話的男孩瞪大眼睛看著女孩:“你媽媽真好,我家裡窮,我的壓歲錢本來就不多,只收到二百來塊,可正月還沒過完,就讓我媽媽全部給沒收了,她說是替我保管,可我哪裡有自己用那些錢的權力啊。”
他們雖然這樣議論著,但終究還是沒有把狗帶回去。因為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