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千秋萬歲之後,大唐不會落得個跟北周一樣主少國疑、亡於權臣之手的下場嗎?」
李淵面上的神色一變再變,但嘴巴張了幾次,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深深的一揖到地,道:「皇上,如果您真的認為世民會是第二個楊廣,那麼我不該勸您。讓楊廣一般的暴君繼承了帝位,就算大唐暫時不亡於突厥,日後也必亡於他人。可如果皇上對世民尚存當初許他軍國大權的信心,到了這個地步,請您不要再讓悲劇發展下去了。你們父子兄弟之間,已經是大錯鑄成,無可挽回,但大唐的國運、天下蒼生的身家性命,現在就取決於皇上您的一念之間。皇上,作為世民的父親,您願意看到兒子揹負著手刃兄弟的罪孽就此死去嗎?作為大唐的皇帝,您願意看到社稷傾覆嗎?作為百姓的天子,您願意看到戰火重燃、生靈再受塗炭嗎?皇上英明……!」我重重地叩首於地,不再抬起頭來。
良久良久,長久得我都失去了對時間的感覺。
終於,聽到李淵長嘆了一聲,道:「裴監,傳朕旨意:建成、元吉嫉秦王功高望重,共為奸謀,今秦王討而誅之,功蓋宇宙,率土歸心,朕當委之國務,立為太子,並令諸軍皆受其節制,不得違命!」
我仍然伏在地上,聽著裴寂應命擬旨,並起身出門,向外面的兵士宣讀。立時聽得眾人歡呼雷動、涕淚交流,簇擁著裴寂往玄武門而去宣旨。
待人聲沉寂,才聽得李淵說:「長孫無忌,平身吧。」
我緩緩抬起頭,臉上的淚痕已然幹了。我平靜地說:「皇上,臣今日無禮了!」說著,用力往一直就架在頸上的短劍一按,就要履行承諾,自殺謝罪……。
說時遲,那時快,李淵一伸手,扯住了我的手臂。李淵畢竟是經過戰陣的武將出身,儘管當了皇帝之後養尊處優,早就遠離戰場了,但這一扯之力,仍是遠勝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再怎麼用力,卻也無法把短劍往前按進半分,劍刃只是在我的頸脖上輕輕劃了一道血痕,血珠沿著頸項滾落而下,傷勢卻甚是輕微。
我一怔,抬頭望著李淵。
他凌厲的眼神竟似比那劍刃更是鋒利:「你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彌天大罪,以為這樣一死了之,就能輕易謝罪了嗎?」
我愕然,心中念頭電轉,想:「糟了,難道他要我長孫滿門都為我抵罪?」
「你說世民不會是第二個楊廣……好,你就要為這句話負責,給朕好好地看著,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會成為第二個楊廣!你若錯了,你辜負的,何止是朕?還有天下千千萬萬的蒼生百姓!到時,你就得用這把劍,在朕的面前,向蒼生謝罪!明白了嗎?」說著,鬆開了我的手。
熱淚再次湧進我早已乾涸的眼窩,我雙手把短劍舉過頭頂,朗聲道:「臣,長孫無忌,遵旨!」
李淵一直繃緊的面上首次露出了笑容:「你別高興得那麼快。你怎麼就知道自己不會死了?」
我忍不住也笑逐顏開,驕傲地回答:「因為……」腦海中回憶裡妹妹無垢的聲音與我的聲音一齊響起,「……我相信世民!」
接下來,我扶持著皇帝李淵上岸,回到太極殿。不久,世民就親自前來見駕。這對恩怨情仇糾纏不清的父子,自有一番傷心哭訴,我不便在場,便退到一個偏殿裡歇息等候。
未幾,只聽得殿外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仍是渾身血跡的世民一陣風似的撲了進來,一把就將我摟住。我嚇了一跳,四處張望,幸好殿內並無宮女太監侍候,門外也靜悄悄的,似是守衛都退到遠處去了。
世民伸出舌尖,舔舐著我頸脖處的傷口——那裡因為傷得不重,時間一長就自然地癒合,因此我未作包紮——,道:「無忌,無忌,你嚇死我了!如果父皇真的任由你當場自盡,你叫我如何是好?你怎麼早不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