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恨,好恨,好恨……恨不能一夕之間長大成人,恨不能一夕之間擁有堅實的臂膀……
那樣,再也沒有人可以欺侮她……
“襄陽那麼大,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扯起唇角,昭兒回頭笑道。
“你不是拜了水鏡先生為師嘛,怎麼能這樣走了?”
“先生說我天資陪慧,一點就通,已經學了八九成了,不礙的。”昭兒搖頭笑道,沒有如實告訴她水鏡先生說的話。
離開的時候,姐姐在馬車上睡著了,很累的樣子。
“我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個人……”喃喃著,姐姐在夢中囈語。
昭兒將姐姐扶著靠在自己的身上,讓她睡得舒適些。
“我不是一個人……昭兒需要我……我是被需要的……”皺著眉,眼睫輕輕顫動,她似乎在做夢,那樣的語氣,彷彿是想說服自己般的喃喃自語。
“嗯,你不是一個人,昭兒需要你。”昭兒靠著她,放輕聲音,在她耳邊哄道。
“明明是自己害怕孤單……我真的……很糟……”聲音越來越小,她沉沉地睡去。
“姐姐不是一個人,昭兒會永遠陪著姐姐。”昭兒悄悄地擁著她的肩,輕語。
孃親臨死的時候,告訴他一個秘密。
她告訴他,她的兒子出生的時候,便已經夭折了。
那麼,誰能告訴他,他是誰?
他叫狗兒。
很難聽的名字,甚至這根本不能算是一個名字,可是,當一個人連吃飯都成問題時,便也不會去考慮其它的事情了。
每天每天,他都跟著爹爹乞討為生。
直到那一日,遇見了姐姐。
她給他吃很臭卻又很好吃的豆腐,還給他講奇怪卻又很好聽的故事。
第一次,有人對他那麼好。
娘是風月樓的紅牌姑娘,住在很漂亮的房子裡,穿很漂亮的衣服,很多次,他都偷偷地躲在牆角邊看她,他曾經幻想過孃親手替他洗下滿身的髒汙,親手替他換上漂亮的衣裳,然後很溫柔地對他笑。
可是,爹卻在孃的面前被人活活打死了。
那一回,他揹著爹走了大半個許昌城,他身無分文,只得賣身葬父,因為……他不想讓爹連死……都是孤魂野鬼。的16
她也跟著他走了大半個許昌城,用僅有的二十錢,姐姐替他葬了爹。
爹爹墳前,她將他抱在懷中,不知放了什麼東西在他口中,濃郁的香味,甜得不可思議。
很溫暖的懷抱,她說,“想哭就哭吧,不要忍著。”
於是,他便真的哭了。
姐姐親手替他洗下滿身的髒汙,姐姐給他買了漂亮的衣裳,雖然……那是姑娘穿的……
猶記得姐姐拭去他臉上的泥垢,然後一臉驚豔地盯著他看,說,“哇,你好漂亮!”
那時,他便想,若姐姐能夠一直那樣開心,那樣笑,那他願意一輩子都穿成這樣陪在她身邊。
後來,娘也死了,是報了仇後,吊死在了爹的乞丐窩裡。
死前,娘告訴他,其實,她的兒子出生的時候,便已經夭折了。
聽她說,他是她逛燈會的時候,被一個男子強行塞到她懷裡的。
那麼,他究竟是誰?
娘說,那男子衣著富貴,若能找到他,他便衣食無憂了。
他對尋找自己的身世一絲興趣也無,因為,他把自己賣給了姐姐,他便是姐姐的,一輩子都是。
他固執地跟著她,只要跟著她。
二十錢,不是一個價碼,而是他能夠跟著她唯一理由。
因為她買下他了,所以他要跟著她,一輩子都要跟著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