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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他的意思,稍一遲疑,果然聽到皇帝道:“你留下來。”她便垂手靜侍,見皇帝端坐案後,直直的瞧著自己,不知為何不自在起來,低聲道:“萬歲爺去瞧佟主子,佟主子還好吧?”

皇帝並不答話,琳琅只覺他眉宇間竟是無盡寂廖與落寞,心下微微害怕,皇帝淡淡的道:“朕心裡煩,你叫他們去傳西洋傳教士來陪朕說話。”琳琅卻再也難以想到中間的來龍去脈,道:“這會子宮門快下鑰了,萬歲爺上次不是說樂可安神麼?若是萬歲爺不嫌,奴才吹段簫來給萬歲爺聽。”

皇帝只覺有微微的眩暈,近在咫尺的芙蓉秀面,竟然不能再相視。本只是半信半疑,此時聽了這句話,卻已經隱隱猜到什麼似的,聲音又冷又澀:“你會吹簫?”她道:“原先學過一點。”皇帝點一點頭,淡然道:“好,你取簫來,讓朕聽一聽。”琳琅只覺皇帝今日十分不快,只以為是在佟貴妃處回來,必是佟貴妃病情不好。未及多想,只想著且讓他寬心。回房取了簫來御前,見皇帝仍是端坐在原處,竟是紋絲未動。見她進來,倒是笑了一笑。她便微笑問:“萬歲爺想聽什麼呢?”

皇帝眉頭微微一蹙,旋即道:“《小重山》。”她本想年下大節,此調不吉,但見皇帝面色凝淡,未敢多言,只豎起簫管,細細吹了一套《小重山》。

“春到長門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開勻。碧雲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

花影壓重門。疏簾鋪淡月,好黃昏。二年三度負東君。歸來也,著意過今春。”

驚破一甌春……驚破一甌春……皇帝心中思潮起伏,本有最後三分懷疑,卻也銷匿怠盡。心中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四個字翻來覆去,直如千鈞重,沉甸甸的壓在心頭,目光掃過面前御案,案上筆墨紙硯,諸色齊備,筆架上懸著一管管紫毫,琺琅筆桿,尾端包金,嵌以金絲為字,盛墨的匣子外用明黃袱,刀紙上壓著前朝輾玉名家陸子崗的翠玉紙鎮,硯床外紫檀刻金……無人可以僭越的九五之尊,心中卻只是翻來覆去的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琳琅吹完了這套曲子,停簫望向皇帝,他卻亦正望著她,那目光卻是虛的,彷彿穿透了她,落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她素來未見過皇帝有此等神情,心中不安,皇帝卻突兀開口,道:“把你的簫拿來讓朕瞧瞧。”她只得走至案前,將簫奉與皇帝,皇帝見那簫管尋常,卻握以手中,怔怔出神。又過了良久,方問:“上次你說,你的父親是阿布鼐?”見她答是,又問:“如朕沒有記錯,你與明珠家是姻戚?”琳琅未知他如何問到此話,心下微異,答:“奴才的母親,是明大人的堂妹。”皇帝嗯了一聲,道:“那末你說自幼寄人籬下,便是在明珠府中長大了?”琳琅心中疑惑漸起,只答:“奴才確是在外祖家長大。”

皇帝心中一片冰冷,最後一句話,卻也是再不必問了。那一種痛苦惱悔,便如萬箭相攢,絞入五臟深處。過了片刻,方才冷冷道:“那日你求了朕一件事,朕假若不答應你,你待如何?”琳琅心中如一團亂麻,只抓不住頭緒,皇帝數日皆未曾提及此事,自己本已經絕了念頭,此時一問,不知意欲如何,但事關芸初,一轉念便大著膽子答:“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奴才盡力而為,若求不得天恩高厚,亦是無可奈何。”

皇帝又沉默良久,忽然微微一曬:“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好……這句話……甚好……”琳琅見他雖是笑著,眼中卻殊無歡喜之意,心中不禁突得一跳。便在此時,李四保在外頭磕頭'奇‘書‘網‘整。理提。供',叫了聲“請萬歲爺示下。”皇帝答應了一聲,李四保捧了大銀盤進來。他偏過頭去,手指從綠頭簽上撫過,每一塊牌子,幽碧湛青的漆色,彷彿上好的一汪翡翠,用墨漆寫了各宮所有的妃嬪名號,整整齊齊排列在大銀盤裡。身旁的赤金九龍繞足燭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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