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還做過學徒?”連蔓兒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連守信這麼勤快厚道,既然做了學徒,怎麼沒有接著幹下去?
連守信將一個大面團分成均勻地分成幾個小麵糰,拿起擀麵杖,仔細地擀著。
張氏見連守信不說話,連蔓兒又那麼好奇地問,心裡想著有些事孩子們遲早會知道,乾脆趁著今天連守信心情好,就說出來好了。
“那時候你爹還小,家裡為了你大伯的事,剛賣過一回地。你爺沒在家,你奶聽說有人招學徒,就讓你爹跟著去了。你爹學徒那家。是個麵點鋪子。”說到這,張氏有些欲言又止。
“做學徒也是……”連蔓兒本想說做學徒也不錯,能學一門手藝,這在她看來是極好的。但是她立刻又想起來,這時候的社會環境。士農工商,廚子根本就排不上號,學徒的地位那就更低了。
而且。學徒都是要跟師傅籤契約的,師傅包吃包住(吃住的怎樣,全憑師傅的為人)。師傅可以對學徒隨意打罵。契約中會有一條。在契約期限內,學徒即便死了,也是白死。而且一般對學徒是不用付工錢的。很多招學徒的,不過是想要廉價的勞力,與籤活契的賣身為奴差不多。
看連守信和張氏的臉色,這件事,怕不是好事。
“那後來那?”連蔓兒輕聲問。
“你爹在那學了半年多,你爺就把你爹領回來了。”張氏道。似乎就想這樣結束話題。
連蔓兒用手託著下巴,做思考狀。
“爺是不願意讓我爹做學徒?那幹啥不一開始就把我爹領回來,還要等上半年?”
張氏的目光有些閃爍。
“娘。這裡是不是有啥事啊?”連蔓兒奇怪地問。
“啥事也沒有,過去的事了。有啥可說的。蔓兒,你沒事幫娘剝兩頭蒜吧。”張氏轉身就要往外走。
這裡面肯定有事,他們卻不肯說。
“娘,”連蔓兒立刻涼涼地道,“你和爹要是不說,我一會問我爺、我奶去。”
“千萬別去!”張氏立刻停住腳,連守信也抬起頭,兩口子幾乎同時說道。
“你們要告訴我,我就不去。”連蔓兒道,語氣裡威脅的意思頗為明顯。
張氏和連守信對視了一眼,夫妻倆都有些無奈。聰明的小孩也有壞處,就是不好糊弄。
“你爺出門,是半年後才回來的,那時候我在點心鋪子裡,幹活勤快,人家不願意讓我走。你爺花了點錢,還託了人情,才把我領回來。”連守通道,語速比平時要快。
連蔓兒毫不掩飾自己目光中的懷疑。
“爹,那時候我爺都回村種地了吧,咋還會一出門就半年?要花錢,還託人情才能把爹領回來,是不是我奶把你送給人做學徒的時候,收了人家的錢啊。”
連守信頓時啞口無言。
“得了,就別瞞著了。”張氏無奈地道。
“都是過去的事了,我還挺喜歡這些活的。”連守信緩了一會道。
“你爺為啥過半年才接你爹回來,是因為你奶告訴你爺,她把你爹送在她親戚家裡住。後來不知道咋地,你爺知道了,那已經是半年之後了。……你爺自己是做學徒起家的,就盼著你大伯能出息,不願意你爹再去做學徒。”
“對。”連守信附和道。
“我大概知道是咋回事了。”連蔓兒小聲道。
連守信和張氏是厚道人,為長者諱,有些事情就含糊著,美化著說。如果殘酷點說,大概就是周氏趁連老爺子不在家,將連守信賣了做學徒。連老爺子回到家,發現四兒子不見了,問周氏。周氏就說把連守信送到親戚家裡去住了。半年後,連老爺子發現真相,找到了連守信,不得不花錢,還要託人情,才將連守信給買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