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婆子,”周氏一開口就沒客氣,“你給我滾過來。你個缺了大德的,說親的時候,你咋跟我說的。你給我秀兒說的明明是鄭家小公子,咋成親就換了他老子?”
“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胡媽媽這個時候也不缺禮數,向炕上福了一福,才站起來說話。“老太太,這個話是怎麼說的。你老氣不順,拿我撒撒氣,罵我啥都成。這姑太太的親事,哪個是新姑爺,這樣的大事,你老可不興這麼隨口亂說啊。”
“姑太太上了花轎,拜了花堂。她還入了洞房。這新姑爺是誰,這還能弄錯了?……關起門來,你老這麼說。這話可大可小啊。”
“姑太太明明許配的是鄭明生鄭家三老爺,怎麼這才一回門,你老就惦記上鄭三老爺家的小公子了?這……”胡媽媽拍了拍巴掌,又攤開兩隻手掌。眼睛左顧右盼了一番,做足了架勢,這才又接著說話,“這話好說不好聽的。傳出去,可讓人怎麼想?這明白的人,知道你老是愛惜繼外孫,沒啥別的念頭,這還有那不明白的混人,要是編排起來,再說什麼不安於室、愛上了少年郎。這你老讓姑太太以後咋活人啊……”
這胡媽媽的嘴好刁,一句句地都像巴掌一樣直打周氏的臉。連蔓兒在旁心中暗想,胡媽媽這樣理直氣壯,還敢這麼和周氏嗆聲,顯然是有依仗啊。
“胡媽媽,”連蘭兒坐在周氏身邊,見周氏被排揎的厲害了,終於開口道,“這事是非黑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見。胡媽媽你做了什麼,也該心知肚明。不要將人都看扁了。我娘找你來,就是要問個清楚。你這夾槍帶棒地,就把人往死裡說,吃開口飯,吃的你這樣,可也少見。”
“大姑太太罵的對。”胡媽媽覷著眼睛打量了連蘭兒一眼,就伸手啪地打了自己的一個嘴巴,陪笑著道。“我這也是聽了老太太的話。為了這鄭家和連家的臉面,為了老太太。為了姑太太,我這心裡著急。”
這胡媽媽不愧是老道的媒婆,能屈能伸,唱唸做打樣樣精通。而她說的那些話,其實也不無道理。
連秀兒已經和鄭三老爺拜堂成親了,現在回門,又說原先定的是鄭三老爺的兒子。不論是非曲直如何,這個年代,對待男子總是更加寬容,對待女子卻更加的嚴酷。周氏的話傳出去,連家和連秀兒就成了笑柄。
這還是其一,真被人編排說連秀兒不安於室,嫌鄭三老爺年老,後悔了,又看上了年輕英俊的繼子,連秀兒以後也不用活了。
鄭家那邊如果面子上過不去,乾脆就不要連秀兒了也有可能。所謂雞飛蛋打,也就是如此了。
而這種情形下被休的連秀兒,以後再想找個像樣的婆家,幾乎是不可能的。
周氏現在怒火衝了腦門,只想找到罪魁禍首,只想發洩,而等她稍微冷靜下來,她也會想明白這個道理。
即便現在,聽了胡媽媽這一番話,周氏的氣焰已經略低了些。
“……這就無法無天了,黑了心肝,爛了下水的。”周氏哭罵道,“那些話不是你說的,把鄭小公子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你……”
“老太太啊,”胡媽媽一偏腿坐在了炕沿上,“我來說的就是鄭明生鄭三老爺。這說親嗎,我不得把他家裡的情況都跟你老嘮嘮?我是誇了鄭小公子,那鄭大公子、鄭二公子,我不也一樣誇了嗎?是你老,一個勁問我鄭小公子啥啥的,你老問,我還能不說?”
“是你老想差了,那天是鄭小公子陪著他爹鄭三老爺來地,不是鄭三老爺陪著兒子鄭小公子來的。”
周氏用手按住額頭,回想起當時胡媽媽來說親時的情形。
胡媽媽當時說的狡猾,一會鄭明生,一會鄭小公子,故意誤導她認為鄭小公子的名字就叫做鄭明生。胡媽媽滿口是鄭家家境如何,鄭小公子如何如何,說的天花亂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