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這東西本來就很難始終,何況是父親與我這樣喜厭舊、薄倖無情的人?也許以後我們倆都會慢慢厭倦膩煩了彼此眼下的這種關係,但我和他之間的骨肉親情……卻不是能夠改變的。”——
那種一旦突然動了心,瘋狂地愛上某一個人,那麼無論生性多麼無情冷酷,也會此一直愛到天荒地老,任憑人事變遷、滄海桑田也始終不變的事情,他其實根本就不怎麼相信,不過,這世間的有些東西,他卻願意去讓己相信,相信它不會消失,不會有太多的改變……
北堂戎渡說著,遲疑了一下,終究沒有立時將那張祭文焚燒而悼,只又仔細看了兩遍,而後正欲動手燒去祭奠北堂迦時,卻無意間發現北堂迦身上所穿的衣裙雖然華貴,但因時間的推移,料子的質地已是微微有些變化,不如從前了,想必是宮人由於沒有北堂戎渡的吩咐,不敢擅碰北堂迦的屍身,為她換衣之故,北堂戎渡見了,便出了大殿,去尋翠屏前來換。
瓊華宮內,沈韓煙一時醒來,見身邊北堂戎渡已然不在,於是己起身命人進來伺候梳洗,他事先然清楚今日是北堂迦的十週年忌辰,因此不必想,就知道北堂戎渡一定是前往永芳宮祭拜了,因此換過一身素淨的衣裳,也不用人隨侍,己出了寢宮,決定也前去祭奠一番。
待沈韓煙一路走到了永芳宮時,北堂戎渡其實也不過剛剛離開,兩人卻恰巧不曾打過照面。
沈韓煙微微半撩下襬,一步一步走上漢白玉臺階,來到殿門前,隨後用手在高大的朱漆雕花門上輕敲了兩下,聲音平和地問道:“……北堂,你在裡面麼,我來祭拜夫人。”他在原地等了片刻,卻沒有聽見裡頭有半點聲響,因此猶豫了一下,便慢慢推開門,同時道:“北堂?”
其實沈韓煙雖說知道當初北堂迦被北堂戎渡墓室中移出,存於永芳宮內,但因北堂戎渡不喜歡其他人打擾北堂迦,因此除了平日裡灑掃清潔的宮人以及照顧周圍花木的人手之外,並沒有誰靠近,連沈韓煙也不曾真正進去看過,於是當他推開殿門之後,眼見裡面奢華以極的佈置,一時之間,也不免微微驚訝,心知北堂戎渡對於北堂迦的情分之深,旁人萬萬難及。
沈韓煙跨入殿中,同時就聽見樑上風鈴清脆而響,他往四下看了看,卻只見帷幕層層,風過處,如波如浪,深幽而遼靜,並不見人影,沈韓煙一時不由得便往裡面走去,漫無目的地尋覓了片刻,在轉過一架玉照屏時,腳步忽然一頓,是看見了珠簾後的北堂迦,因著光線柔和,那容顏上的神情也平靜寧和得好似一潭秋水一般,是久遠的美好不逝。沈韓煙遲疑了一瞬,便緩緩走過去,準備去上一柱香,但手指還沒有碰到長香,目光便不經意間被旁邊小案上的東西吸引了過去,只見上面平鋪著一張寫滿墨字的海棠箋,用硯臺壓住了一角,沈韓煙隨手移開硯臺,知道這應該是北堂戎渡寫的祭文,於是就將那海棠箋拿了起來,凝目去看。
周圍顯得異常空寂,緲緲的白煙繚繞在殿內,不同尋常地靜默,原本沈韓煙剛讀那箋上的內容時,還沒有什麼,但漸漸地,青年的手指卻開始微微發涼,就像是身處寒冬之中一樣,渾身幾不可覺地輕顫,神情劇變,心跳促如鼓點,到了最後,甚至整個人都開始僵硬在了那裡,周身如置冰窖,心驚肉跳得厲害,良久,只見沈韓煙拿著祭文的手微微顫抖著,眼神中有幾分恍惚與怔怔,唇邊卻緩緩溢位一縷苦笑——原來是她,竟然是她,怎麼可能是她……北堂,你怎麼會。
那上面的字跡是再熟悉不過的,只不過一筆一劃間看得出十分沉重而細緻,與往日截然不同,顯然當時心境複雜難言,而文中所用的詞藻,不過是樸實無華而已,並無多少堆砌,然而字裡間無不透出情真意切,心念繾綣——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難忘’,語中用情如斯,但是,這偏偏根本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