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夢鼎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看看,都看看,他章公秉(章鑑,字公秉)竟也有生悶氣的一天!照我看來,想必是因為他那寶貝兒子沒有留守後方沒有攤上漢水一戰,結果愣是錯過了這麼大一個功勞,怎能不生氣?”
江萬里和王爚相視一笑,而章鑑則翻了翻白眼,顯然不想跟葉夢鼎這個的確可以說是意氣風發的老傢伙鬥氣。實在忍不住了,江萬里開口笑道:“這一次倒是讓鎮之家的衙內拔了頭籌,如此一件潑天也似的功勞,以後想必這仕途也是光明康莊了。要不是這葉家侄子爭氣,咱們這幾個老傢伙恐怕現在還在為自己子侄的出路犯愁呢!”
“言之有理啊。”王爚笑的同樣也是合不攏嘴,他家二郎一根熟銅棍在三軍之前殺的天地變色、血染徵袍,又何嘗不是大功一件,這樣再加上在文官一途上也算是有些光彩的自家大郎,王家這一次倒可以說是文曲星、武曲星齊至了,如何不喜?
章鑑懶得跟著兩個老傢伙鬥氣,自家兒子是什麼個脾氣自己也是清楚萬分,葉應武和蘇劉義鋌而走險引三千精銳北上奔襲,自家兒子留守後方也算是用對了人才,原來還真的沒有看出,這些當日裡也不過是在臨安花街上橫行霸道甚至欺男霸女的紈絝衙內們,竟也有今天殺的韃子破膽的成就。
究其根本,還是因為葉家二郎識人得體,敢於放手,而且能文能武、滿腹才華,在這搖搖欲墜的大宋也算得上是不世出的人傑了,若不是有他一直主持大局,恐怕也沒有今日令人如此順心如意的局面。
感受到江萬里、王爚和章鑑三個在官場上難得的臭味相投,啊不,志趣相投的老夥計不約而同投過來的感激和羨慕的目光,葉夢鼎輕輕咳嗽兩聲:“這一次倒是讓犬子出了些許風頭,不過諸公有沒有想過,朝中那幾人對於此事又會是如何態度?要知道最後的封賞還是要靠著他們的決定的······”
王爚撇了撇嘴:“想來那幾個傢伙在這等關頭也不會鬧出什麼捅破天的么蛾子,否則又如何去堵那天下悠悠之口?只是還有兩點擔憂,一來雖然蘇將軍主動撤退是為了不讓天武軍以及後續援軍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可以說是非大仁大勇之士不可為之,但是難免朝中那幾人會抓住這個破綻大做文章,二來任誰都知道那范文虎是臨陣脫逃,可是要是朝中那位賈相公真的想要保住他的話,卻找個藉口說是范文虎已然識破了阿術佈下的陷阱,所為的乃是追擊阿術殘兵,而張都統則是為了一己之貪念棄大局於不顧,那樣的話范文虎想必便可以輕而易舉的逃過這一劫,而張都統卻難逃此責······”
“豎子匹夫,安敢!!”江萬里狠狠一拍桌子,霍然站起身來,鬚髮盡張,眼眸炯炯有神,已然動了真怒。
“有何不敢?”章鑑苦笑一聲,顯然已經對於賈似道這個朝堂上的生死對手瞭解的很是透徹,“如此行事,尚且算是好的,難道嶽武穆如何,辛稼軒如何,諸位還不知道麼?這賈相公對外甚是軟弱,對內確實強硬得很,如果不是官家尚還有一絲聖明所在,一直努力庇護著你我這幾副殘軀,恐怕那風波亭上,又多了幾縷冤魂,那朝堂之上,又空有幾句‘莫須有’吧!”
“也罷,且先走先看吧。”葉夢鼎輕聲說道,“到時候你我佔據道義高處,登高一呼,又怎怕無人響應?畢竟這時候,比之高宗秦檜所在的時代,要好一些罷了。”
聽到葉夢鼎已經隱隱約約的表達了對於本朝高宗的批評指責,另外三人都是輕輕皺眉,不過也沒有說什麼,畢竟大宋是“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想當初元豐、元祐黨爭激烈的時候,大臣生氣了吐沫星子都能噴到皇帝臉上的,現在不過是隱晦的指責了一下高宗的過錯,只要不被有心人多加利用,卻也算不上什麼。
還在氣頭上的江萬里忍不住輕輕哼了兩聲,也不知道這個年事已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