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塵中的零像一堆破布,但那塊破布在蠕動,並試圖站起。
湖藍使勁夾緊馬腹,卻勒住了韁繩,他讓他的馬暴躁地刨著地面,蓄力,湖藍放馬,全速向著正前方的那個人撞去,這一下他打算把零撞死。
果綠往地下啐了一口,他是一臉不贊同的表情。
零在盡力地讓自己站直,好迎接這一下必死無疑的撞擊。
湖藍幾乎與零擦身而過,零完全淹沒在馬蹄馳騁帶出的煙塵裡,整條煙塵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馳去,煙塵裡發出湖藍韃靼一樣的怪叫。那是個訊號,果綠和另外三名手下從零身邊包抄而過,四條煙塵向那一條煙塵會合,遠去。
零看著他們馳去的方向,陽光耀眼,什麼都看不清楚,然後倒下,這次他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湖藍在斷壑邊勒馬,陰鬱地看著大地的裂口:&ldo;他們一直提著腦袋想要出關。現在他為什麼要回延安?&rdo;湖藍不相信自己錯了,他一直相信零是他們最強勁的對手。
&ldo;你不是誤判,你是在感情用事。你從來不願意攻擊弱者,你總是在弱者面前繳械,你同情他們。&rdo;果綠說,&ldo;他屁都沒有,他只是想激怒你,好讓你陷進一場蠢英雄對莽好漢的單獨較力。他做到了,你看看你現在。依我看,我們只要派一個人,一槍,後腦進去,前邊出來,連照面都不要打。我們四個去西安。&rdo;
&ldo;去你媽的西安!&rdo;湖藍瞪了果綠一眼,然後勒馬狂奔。
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在黃土之上,零不知不覺地被烈日暴曬著,半張臉的血早已結痂,蒼蠅在上邊飛舞。他像個災難後的倖存者,早已失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個回家的慾望。
一頭狼正在掘著黃土裡一具牲畜的白骨,但那上邊沒有它可以用來充飢解渴的東西。狼抬了頭,用一種看食物、或者說看見生機的眼光看著闖入它視線的零。
零嘴上綻開了笑容,僵硬得像是用印戳給憑空打上去的。此時此刻,零隻有一個念頭:死,也要死得離卅四儘可能遠點兒。
黃土在搖晃,世界在搖晃,零眼中的世界似乎要在烈日和熱氣中蒸發。
那條狼已經跟上了零,它像零一樣走得蹣跚搖晃。它在零身後的不遠處露出一嘴森森的牙齒。
黃土在搖晃,世界在搖晃。
黃土和烈日之間,零彷彿看到那個滾動著的癟塌塌的皮球,聽到孩子們的喧囂笑罵。
零加快了步子,接近於跌沖,他已經完全是一個追隨幻境的人。
那條畜生在驚嚇中斜刺裡逃開。
一直盯著零的湖藍喜怒交集:&ldo;他逃了!他媽的終於知道怕了!&rdo;
果綠用他一貫冰冷的聲音說:&ldo;他不是逃。怕是看見了海市蜃樓一類的什麼玩意兒吧。&rdo;
湖藍策馬。軍統們策馬。一匹馬跑到零的身邊,一鞭揮下。
零摔倒,接著又爬起來繼續往延安的方向走,動作像個瞎子。
馬蹄聲響,湖藍衝過來,馬槍柄揮在零的背上。
零摔倒,暈厥,這回再也沒爬起來。
五匹馬在簇集,二十隻馬蹄在不安地踐踏。
湖藍陰鬱不安地看看遠處,他並沒把槍收回套,那頭狼也在遠處看著這裡。湖藍開槍,那頭畜生一頭翻倒。
&ldo;你又救了他。本來這畜生就能把他解決了。&rdo;果綠說,&ldo;現在怎麼辦?&rdo;
湖藍收槍回套:&ldo;有一次我們要找共黨的電臺,把一個共黨放掉了一半血之後扔在現場,憑著他醒來後的舉動,我們找到了。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