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手看著門關上,他開始去摸自己的口袋,零臨走時在那裡塞進了東西,一塊斷裂的鐵片,是較大的那塊,曾經的鏽跡已經在漫長的磨礪中去盡,持握的一端帶著斑斑的血跡。阿手挪開了身子,看著零掏出的洞,這是個奇蹟,但不足以讓他們逃生。他看著手上的鐵片,再看著零用了一個晝夜掏出來的小小空間,彷彿零還擁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ldo;接著挖。&rdo;他深深吸了口氣,開始延續零的挖掘。
走到一片林子裡。零被推得猛撞在樹幹上,撞破了後腦。一根沾血的繩子勒了上來,將他的脖子死勒在樹上,用力收緊,零頓時無法呼吸。然後那根繩子在他身上繞圈,他的手被拉到樹後打了死結。零沒有反抗,他仍看著腳下,任憑樹後的日軍那樣用力,腳下綠色的草葉間流過紅色的血水。槍託毆擊在胸腹間,零張開了嘴,一塊血淋淋的破布塞進了嘴裡。當一個日本兵從他腳下站起來時,零已經被勒在樹幹上了,繩索深陷入他的肌理,他唯一能做的是張合被勒在樹後的手掌。零在那樣的捆綁中被迫仰望著天空,窒息產生的淚水讓他眼裡的天空一片模糊。
這片樹林很密,樹幹上參差地綁著人,絕大部分是死人,而且是死了很久的人。昨天一早被拉出去的阿忠被綁在離零不遠的一棵樹上,早已死了,開膛破肚的軀體被繁密的枝葉擋住了,只能看到從枝葉間瞪出來的眼睛和臉。
一個日軍從樹叢裡滾爬出來,他很狼狽,身上濺滿了血,臉成了徹底的紅色,不停地嘔吐。身後跟出來的老兵邊打邊罵:&ldo;蠢豬!才刺死一個就成了這樣!我殺了七個,血濺到我了嗎?&rdo;捱打的傢伙絕無還手和頂嘴的勇氣,沒爬起來便向他的同僚下跪磕頭。然後,被踢打繼續走出樹林。
綁零的幾個日本兵在嬉笑,直到有一個摔了菸頭:&ldo;工作!讓我們嚇死這些新來的豬玀!&rdo;他們開始將枝葉密密地覆在零的身上,將他完完全全地隱蔽起來,這是一次叢林環境的刺刀訓練。
零已經成了一個被隱蔽在一叢枝葉後等死的人。他神志昏沉地看著天空,也許他會在被日軍找到並刺死前先窒息而死。他的手指拼命動著,想夠到自己的衣袋,但仍差了那麼寸許。幾個綁他的日本兵向林子深處遠去,零被綁在樹後的手拼命在掙動。他終於能觸碰到衣袋,但掙出來的那點鬆動不夠他摸到袋口。一個沉重而嘶啞的喘息聲,零可能已經意識不到這像被勒死一樣的聲音來自他自己,他狂亂而無力地觸碰著自己的口袋想掏到裡邊的東西。破衣服有破衣服的好處,他的手指碰到了衣袋上的一個小洞。零靜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指鉤住了那個破洞,小心但用力地拉扯,一點點讓那個破洞擴大。
樹林外響起了停車和下車的聲音。一隊歪瓜裂棗的日本新兵在林外集合。
日軍軍官在下著命令:&ldo;三浦、大藪、柴田是第一隊。出來時我要看到你們槍刺上的血!不要耍滑頭,我分得清死人和活人的血。&rdo;
&ldo;是!&rdo;回答很雄壯,但人已嚇得夠嗆,三個人挨挨擦擦地進樹林。
一塊小小的鐵片滑進零的指縫。零喘息,靠著從喉管縫隙裡吸進來的那些微空氣,零清醒了一下,然後開始割綁手的繩子。他割得艱難之極。
那幾名日軍新兵摸了進來,緊張,害怕,全無必要的大幅動作,樹上綁的死人絕不會襲擊他們,但是幾乎嚇死了他們。一個日軍在半天莫名其妙的哇呀大叫後猛刺著一具樹上的軀體,拔出刺刀,逃跑一樣的後退,撞在身後的樹上,再摔在地上,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說不清他是哭還是笑:&ldo;大藪,我殺了一個!&rdo;被他叫到的大藪拔開枝葉看了看就嘔吐起來:&ldo;得了,他早就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