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不敢看劫謀,只敢看著屋裡唯一的裝飾,白紙加黑字,即使在這樣暗的光線下也可以看得清楚: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他開始發抖,並且意識到,在這間幾無裝飾,甚至連一件多餘傢俱也沒有的房間裡,他那兩條篩糠的褲腿必將被劫謀和湖藍一覽無餘,這只會讓他抖得更加厲害。
&ldo;出去吧,我只是想看看我的上海站站長近況如何,我看到了。&rdo;
靛青還在抖,抖到沒有反應,湖藍給了他一腳,很重,但是幫他恢復了知覺。靛青出去,哆嗦著開門,他抖得打不開那扇門。
&ldo;把你的零和劉仲達弄乾淨一點,我想見他們。&rdo;劫謀說,&ldo;還有,去給我殺掉五個冰室成政的手下,名單會有人交給你。&rdo;
&ldo;是……是……是。&rdo;
&ldo;日本人今天一直在窺測,如果有機會他們早就出手,滅火要趁還是火苗子的時候出手。&rdo;
&ldo;是……是。&rdo;靛青實在是難擋這個人的冰冷和威壓了,那聲音就像是在地獄裡叫魂。他只能徒勞而絕望地抓撓著門。
湖藍實在忍無可忍,幫靛青開啟門,靛青感激涕零看了他一眼後出去。湖藍關上門,然後轉身,繼續尊崇和熱切地看著他的先生。
劫謀和湖藍在屋裡站著,劫謀有一把椅子,但他不想坐下。在靛青離開之後,他仍然討厭燈光,但終於不再避諱燈光。光下的劫謀瘦削、陰沉,比起卅四來他實在是很年輕。湖藍像對一個嚴父一樣對待他,但他外觀給人的感覺實在更像湖藍的兄長。他幾乎沒有特點,這是他想要的。但他又很有特點,後天強加給他的,一條刀痕從他的下頰直至頸根,刀痕的另一頭被淹沒在扣死的衣領裡。他的神經和聲帶都被那一刀給割斷了,他的所有表情肌都失去了作用,這讓他沒有悲傷、憤怒、歡喜、迷惘,七情六慾的一切,沒有語氣,沒有任何要表達的東西,只有目標和他要發出的聲音。劫謀會恨死了這個特點,這一刀是零留給他的。
&ldo;太蠢了。&rdo;
湖藍有點茫然,因為靛青已經出去。
&ldo;說的是你。&rdo;
湖藍不再茫然了,在先生面前他永遠就是蠢的。
&ldo;你蠢了、鈍了,你關心那些沒必要關心的事情了。我早就在你身邊,可你到進門時才發現。靛青的死活跟你沒有關係,可你幫了他。你成了庸人,庸人只是個數字,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我費心培養的不是一個庸人。&rdo;
湖藍被感激和尊崇充溢著,聽著,因為,劫謀只對他才會說這麼多。
劫謀因此而不悅,這種不悅的程度遠遠超過剛才看著湖藍幫助靛青。儘管他的表情肌不利於表示這種不悅,他自己也不熱衷向包括湖藍在內的人表示哪怕是負面的感情。
&ldo;說吧,這麼想見到我?以致從西北到這裡打了一個來回,殺人無數,征途萬裡,卻沒什麼要說的?&rdo;
湖藍沒說話,但表情說明這樣一件事,沒什麼要說的,見到你,見到你就夠了。他終於決定說點什麼:&ldo;先生要對付日本人?&rdo;
&ldo;殺五個不算重要的日本特工,警告但沒到逼得他們狗急跳牆的地步。你真的變鈍了?還是你很想惹上日本人?&rdo;
&ldo;先生要全力對付修遠?&rdo;
&ldo;你殺人的時候我沒閒著,你和卅四糾纏的時候是我最忙的時候。忙於政治,把中統和修遠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