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女馴良地抬起頭來,烏亮亮的眼像烏漆漆的發一般的黑。
“你明知他人好,也明知他難過,為啥還要不放過他,追蹤他,加害他呢?”
這句話出口的同時,她手上的蕭已疾戳而出。
蕭當然是用竹子做的。
玉色的竹。
但蕭尾端的管沿,卻鑲著銳刃,薄利利一圈,嗖地已抵住了鐵姓少年的咽喉。
鐵姓少年不知是因為閃不開,躲不及,還是根本沒有閃躲,便給張一女的蕭抵住了下頷。
他卻連眉頭也沒有皺。
“你到底是誰?”張一女問。
她很認真。也很機警。
——身為“天機”鋤暴組織的一員,迄今為止,她還未殺過任何一個人。
她手上從未沾血。
但她也從不讓敵人的手上沾了她父親的血。
張三爸一向都很疼她。
這個小女兒。
鐵姓少年笑了。
笑得很溫和。
一種看見小兔子、小烏龜、小八哥似的那種溫和。
“我姓鐵。”
他說。
他臉很方正,牙齒卻很白,很圓。
他這樣笑的時候就像一個比張一女年長很多的長輩。他看著她勻柔的前額,那部位更顯得她非常非常白皙、善感、美麗和秀氣。
張一女竭力裝出個狠樣子。
“你再不招認是誰,我就殺了你。”
“是嗎?”少年還是這樣說,“我真的姓鐵。”
張一女於是計劃要給點“顏點”對方瞧瞧。
一一可是,到底是什麼“顏色”好呢?
(廢了他的招子?)
((不可以,那太狠毒了!))
(打斷他一隻手?)
((不能夠,那太可怕了!))
(那就折斷他一隻手指好了!)
((十指痛歸心,斷了手指,一定很痛的了!以後卻教他怎樣拿兵器拿書拿筆?像自己如果少了一根手指,蕭便吹不好了。))
張一女思前想後,還是沒辦法下得了手,蛆裡只說:“信不信我給點顏色你瞧瞧?”
“信,”少年說,一點也不畏懼,“我看見了,好顏色。”
“顏色?”張一女倒是奇了,“什麼顏色?”
“美色。”少年微笑望著她,用一種俗世稱為深情的眼神而他自己可能根本不帶感情的眼色,“紅顏的美色。”
一下子,張一女臉全飛紅。
“你一定是奸細,不然就是臥底!”張一女芳心如鹿撞,只好不斷地說狠話,“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不可以!”
忽聽一人低叱。
是張三爸。
他緩步走了出來。
他仍負著手,以平時踱步的姿態。
張一女知道他爹爹平時要作重大決定時,已喜歡負手踱步,最近連遭挫折,負手踱步的情形更頻,而且眉皺得更深,法令紋拗得更顯,來回的步子更急密了。
張三爸負手踱步愈頻愈速,她就愈是多憂慮。
一一如果娘在,一定會好好勸勸爹爹不要這樣子的吧?
(可惜娘已經不在了。)
((不在爹的身邊了。))
張三爸緩步出來,問:“你到底是誰?”
少年仍神色不變,還是那一句:“我姓鐵。”“如果說你是臥底,為什麼在龐捌布伏好之前,你卻及時通知我防備、指示我們怎樣突圍?”張三爸道,“我雖然敗了,在逃亡,但神智仍未敗亡,我看得出來,兩天前,那個給削了鼻子的人,本來就沒有了鼻子;而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