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拭罷了汗,將錦帕拿在手中無意識地撫弄著,又語聲平緩地道:“還有薛家的事情,我也從程夫人那裡聽到了一些。那薛家如今正忙著給建寧郡賑災,薛家三父子四處奔波,年也不曾過好。”
她的語氣有著如釋重負後的輕鬆,亦含了一絲心有餘悸的惶然。
蕭老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會,語聲微沉地問道:“五郎可知曉了?”
五郎便是蕭公望,他乃是蕭老夫人所出第三子,於家中行五。
許氏立刻點頭道:“已然命人轉告夫主了。君姑放心。”
蕭老夫人嘆了口氣,蒼老的面容上泛起一絲悵然:“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都這般年紀了,有什麼也不怕,倒是你們……”
她慢慢地轉開了視線,那眸中深深的悲涼,便在這轉首的剎那湧起,又乍然落下。而她那一直挺得筆直的脊背,更於此時向下彎了彎,像是那背上有著千斤重擔一般。
“這原本便是我們這一輩的人作孽,如今……倒要你們跟著擔驚受怕。”她的語聲十分遲緩,神色則是木然的,如同泥塑一般。
“君姑勿要如此。”許氏忙道,也不敢繼續坐著了,站起身來斂袖而立,“我們享得這十餘年的福,自然那責任也須擔著。夫主一直便是這樣教我的。”
蕭老夫人嘆息了一聲,倦怠地道:“你坐著罷。我也只是這樣一說。”
她的語聲很低,低得讓人聽不出那話語中的悲涼與無奈。
他們蕭家何辜?當初若非被人握住了命脈,又如何會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蕭老夫人闔起了眼睛,將案上念珠重新盤入手中,一個一個地數著。(未完待續。)
第128章 怨猶會
“君姑是不是太累了?”許氏含著關切的聲音傳了過來。
蕭老夫人緩緩地搖了搖頭。
說到底,這一切,都掙不過一個命字。
蕭氏因亂世而起,逆轉了家族本應註定的命運,如今遭此反噬,想來,這也是命中註定的罷。
她的心頭湧起深切的哀涼,張開眼睛看向許氏。
許氏安靜地跽坐於榻上,那張不再年輕的臉上,仍餘著些許年輕時的清麗,讓蕭老夫人想起她初初嫁入蕭家的那一天,她穿著一身玄衣喜服,羞紅了一張臉,於堂前拜見舅姑,那滿院子的嬉戲笑鬧,直至今日似仍未散。
然而,再好的光陰,在蕭家人的身上,也不過是借來的而已。
或者說是偷來的才更相宜。
那一刻,蕭老夫人的心裡疼極了。
她捨不得她的孩子們,卻也救不得他們。
這便是他們蕭家的命。
那一刻,她望著許氏的眸光充滿了悲憫,像極了堂上供奉的那尊佛像。
他們做不了任何事,甚至連最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
他們蕭家就像是一條擱淺在岸邊的魚,今日的一切榮華,皆不過是苟延殘喘下生出的幻境。
不是沒想過反抗,也不是沒去尋找生機,只是,這一切皆是建立在對方的仁慈之上的。而到了現在,對方的力量越來越強,蕭氏卻越日漸衰微,如同無根的飄萍,依附於旁人,仰他人之鼻息。
這樣的蕭家,只能看老天給不給他們活路了。
“秦家那一邊,你們是如何打算的?”良久後,蕭老夫人才又問道。
此時的她已然平復了心情,語聲淡淡,聽不出一點情緒。
許氏蹙起了眉:“自是要遠著他們才是。”她的神情裡含了幾分忌憚,“秦六娘可是被薛二郎送回來的,若還像以前那樣走得太近,萬一被他們發現了什麼,再將訊息傳入薛家人耳中,卻是大險。他家如今正在孝期,慢慢地淡了也好。再者說,如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