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陳瀾絲毫沒有將江南之前的亂象以及之後的事情寫信回來,皇帝當下面sè一凝。見陳衍滿臉急切,他方才漸漸lù出了和緩的表情,竟是衝著小傢伙微微頜首道:“人都回來了,如今江南情勢已定,你回去之後告訴你家祖母,不用再操心。倒是你,我聽說,你如今已經開始練馳射了?有心是好的,但不可操之過急,那就是揠苗助長了!”
陳衍最關心的是江南如今情形如何,不料皇帝竟是提點起了他,因而,哪怕他心裡撓癢癢似的難受,也只能低下腦袋乖乖應是。然而,皇帝彷彿是突然對他生出了極大的興趣,竟是就在院子裡那棵大槐樹下的石凳上坐了,招了他過去問這個問那個,他起初還小心翼翼地應付,漸漸腦袋已經有些使不過來了,索xìng想著什麼就說什麼,倒也自在了不少。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產房裡頭的聲音越發輕微了,皇帝漸漸坐著不再說話,陳衍老老實實shì立著,旁人則是乾脆一動都不敢動。噹一聲響亮的嬰啼陡然之間打破了這彷彿已經窒息的靜謐時,滿院子的人卻都仍是紋絲不動,直到陳衍陡然之間叫了出來。
“阿彌陀佛,無量壽佛,滿天神佛…你們總算是顯靈了!”
舒了一口氣的皇帝原本正要說話,卻被陳衍這一連串言辭給逗得為之大笑。下一刻,就只見產房大門一下子被人拉了開來,從裡頭探出身子的張惠心高興地大聲嚷嚷道:“娘給我添了個弟弟,我有弟弟啦!”
這話音剛落,她就感到一個黑影突然竄了過來,整個人頓時不由自主地往後一倒”多虧後頭有一位媽媽託了一把方才沒摔下去。看清面前是皇帝,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隨即笑吟吟地說:“皇上放心,母子平安!”
“那就好…”
說出了那三個字之後,皇帝長長舒了一口氣,轉身正要走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更響亮的哭聲。他下意識地停住腳步,扭頭一瞧,就只見張栓蹣臉緊張地抱了一個孩子出來,到了他面前的時候卻訥訥不知道說什麼了,那抱著襁褓的雙手甚至還有些顫抖。面對這麼一個和平日截然不同的臣子,皇帝愣了好一會兒,最終竟伸出手去把襁褓接了過來。
這一刻,不但是離著稍遠些的陳衍,近在咫尺的張栓和張惠心,乃至於餘下的宮人太監,每個人都是知機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皇帝用笨拙的動作抱著那個孩子,臉上最初的僵硬漸漸變得柔和了,最後甚至低下頭去看著那張粉nèn的小臉,嘴裡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若日出之灼灼,這孩子讓你們夫妻盼望了這許多年,就起名灼吧。”
張栓原本是聽了妻子的話把兒子抱出來給皇帝瞧瞧,此時一轉眼皇帝竟是連名字都一塊取了,他一愣之下雖心裡有些哀嘆,可想想小兒輩的排行,這名字取得確實還妥帖,他也就趕緊笑著謝過。待到小心翼翼接過了襁褓,見皇帝二話不說轉頭離去,那背影瞧著竟是透出幾分別樣的蒼老來,他一時間又想起了去歲去世的皇后”不(禁)也隨之嘆了一口氣。
等到把孩子交給了匆匆趕出來的那位媽媽,他這做父親的這才感覺到腳底一下子軟了。相比早年妻子第一次懷孕生產的時候,他雖是焦急,可也不像這次,而剛剛看到妻子強忍住也不肯出大聲,他甚至覺得感同身受的痛楚。於是,當轉身拖著步子往回走了幾步,他就一把扶住了挪動著走過來的張惠心,隨即聲sè俱厲地說道:“從今兒個開始,不許你再拖著這麼沉的身子走來走去,給我好好在家裡安胎!”,看著那個滿臉沒好氣吼女兒的父親,看著有些茫然無措的張惠心,陳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皇帝消失的方向,心底突然生出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甚至沒有讓人捎話進產房,竟是自個悄悄地出了院子。直到懵懵懂懂走完了那漫長的宮道,在西安門前上了馬風馳電掣地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