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原是按著胸口,可聽到陳衍竟然說了這麼一句,她頓時忍不住笑了,面上那怔忡之色為之煙消雲散。沉下臉責備了陳衍輕浮,她這才一手扶著陳衍,一手扶著跑了回來的陳汀,就這麼站起身來,向夏太監說了一通客氣話,又留人下來喝了喜酒再走。她原只是幾句客套俗話,卻沒想夏太監竟是笑著答應了。
“咱家討了這次的差事過來,原本就是為了討這杯喜酒喝的,若不多盤桓一會,回去了皇上少不得怪責。”夏太監說著就衝四周圍團團一揖,又笑道的,“好教各位大人們得知,咱家再過幾天就要告老去南京享福了,這些年若是有得罪諸位的地方,都見諒則個!”
此話一出,無論是從前和夏太監有齟齬的也好,亦或是交好的也罷,自然少不得客套兩句。陳衍亦是乖覺,知道那些文武大臣也好,貴胄子弟也罷,多半是不樂意和一個太監同桌喝酒,於是就特意命人把後頭收拾了出來,請了夏太監進去,又是親自敬了一杯,這才出去陪客。而夏太監坐在那兒,聽著外頭觥籌交錯賀喜聲不覺,不禁露出了笑容。
“有勞夏公公特意走這一回了。”
聽見這聲音,夏太監探頭一瞧,見是楊進周和陳瀾夫妻倆雙雙進了屋子,他連忙站起身來,嘴裡卻是謙遜道:“什麼特意,咱家如今升了司禮監太監,這一趟咱家不跑誰跑?這也是陳衍應得的,皇上特意選在今天,也是因為他成婚之際喜上加喜,否則也不會任由陽寧侯爵位空著一年。”
“只希望他得了爵位,不要忘本就好。”陳瀾看了看那陣陣喧鬧傳來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回轉頭來,“對了,今次的旨意只是小四和六弟,不知道……”
儘管陳瀾的話沒有說完,但夏太監何等精明的人,聞絃歌知雅意,當即嘆了一口氣:“都怪從前那位陽寧侯做了太多的糊塗事,所以皇上一時氣怒未消,只怕這恩旨還得再等等。不過聽說那兩兄弟發奮讀書,這總比那些使奸耍滑的強。倒是五小姐,皇上頗為欣賞她那會兒膽敢忤逆父親入了尼庵的事,再加上苦等襄陽伯多年,所以從過年的時候,就命羅貴妃賜了她好幾次東西,也算是她苦盡甘來。好在襄陽伯也是個有情義的,說是會等著五小姐出孝,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想到陳汐還特意讓人捎帶了一份賀禮,陳瀾心中輕嘆。覺察到一雙有力的臂膀攬住了她的肩,她回頭看了楊進週一眼,笑著衝他點了點頭。夫妻多年,楊進周自然不用說也知道她的心意,遂開口說道:“據說襄陽伯回來之後,因已故陽寧侯的事,他那些親戚仍然很不消停。我想出面治一治,先和夏公公打個招呼。”
“儘管治儘管治!”夏太監笑呵呵地一擺手,無所謂似的說,“那些打秋風的窮親戚咱家最是瞧不上了,是該有人給他們點顏色瞧瞧!要說襄陽伯什麼都好,就是老實。分明在倭國吃了不少苦頭,在皇上面前卻偏是不叫苦不叫累,幸好皇上明眼,就取他這一點!”
“老實人也有老實人的福分。五妹妹若是配了心思太過靈動的人,興許反而害了她。”夏太監不是外人,陳瀾也就沒有拐彎抹角,見夏太監亦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她就笑道,“夏公公去南京之前,不妨到鏡園再來坐坐,我和叔全備一桌酒給你踐行。”
這年頭都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夏太監很是明白,自己一說出告老的話來,也就算是徹底告別了中樞圈子,那些往日蒼蠅般叮上來的人如今都得作鳥獸散。因而,陳瀾竟說置酒送行,他只覺得心中異常熨帖。
“那敢情好,就這麼說定了!”滿口答應了這邀約,夏太監便看著楊進周道,“咱家人走茶涼,今後也幫不上楊大人和夫人了。那些小猴兒多半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們紅火的時候自然成群結隊的人來通風報信,但若是有什麼萬一,卻是指望不上他們。我那乾兒子小金還算好,可終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