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等待,便是深愛女子靜如清水的情意,便是她從容淡定的毅然陪伴,無論是風是雨、是禍是福,她都會微笑著,等待他每一次勝利歸來,然再回首,心,卻已空空如也。
徐惠抬眸,只見帝王目光幽涼,定凝在自己身上,持著的卷宗不期落在了青石磚地上。
深幽龍眸,光影疊錯,卻是迷惘悽然的目光。
徐惠微微怔忪,竟與他對視,剎那,只覺心神一陣搖晃,怎麼?他的眼神,竟能穿過了晨光霞靄,直射入自己心間,那痛,亦隨著,若隱若現。
他的眼中,似總有糾纏的過往雲煙、欲說還休……
“起來吧,朕,也該上朝了。”李世民垂斂了目光,起身向外吩咐。
徐惠這才發覺,這殿中,仍舊如昨,只他兩人而已……
此時,侍女內侍紛紛走入,禮數週全,為李世民換衣整容,黑色披袍深硃色下裳,紋繡精緻十二章紋圖,雲騰波卷,威儀赫赫。
徐惠微微低睫,望見地上卷宗,低身拾起,只見卷首書有《新禮》二字,突地想起,昨夜,自己是讀者皇后《女則》不覺睡去,驚慌望向桌案,正欲邁步,李世民卻已衣裝整好、琉冕端正,回望,更有威嚴氣魄:“以後,不必回香苑去了。”
目光威而不凜,語聲淡若流泉:“今日便命人收拾了香苑,才人徐惠遷住含風殿,封為婕妤。”
徐惠驚詫轉首,但見帝王目光如晨,清明透徹,斂去了夜的深沉,唇角亦有笑意、似有還無。
一時,竟忘了行禮謝恩,帝王背影便已消沒在眼前!
“陛下。”一聲輕呼,留在殿中的幾名宮女,皆已拜倒在地,參見徐婕妤,齊齊嬌音,卻聽上去如何也不那麼真切。
為什麼呢?一時晃在夢裡,只因一曲琴音嗎?還是那未曾下完的棋……
徐惠呆呆立在當地,怎麼近來的一切,都似有誰刻意的安排好一般,突如其來、措手不及,心中,竟沒有榮升三品的一絲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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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間,名不經傳的才人,晉升婕妤,並遷往含風殿居住,沉默太久的後宮之中,朝堂內外,頓時有如一陣勁風吹過,議論聲起。
慕雲與承乾卻獨有一分安寧,漫步在御花園中,承乾似很久沒有這般賞景的興致了。
慕雲微微笑道:“殿下今日似有何喜事,嘴角兒一直掛著笑呢。”
“是嗎?”承乾轉頭望向慕雲,依舊笑若春風:“我倒沒覺得。”
“當然是!”一聲音自身後傳來,答話之人卻不是慕雲,而是一男子聲音破入春風,傲然而頗有意味的刺進耳中
第 32 卷 縱有笙歌亦斷腸7
承乾不必回頭,亦知來人是誰,果見慕雲低身見禮:“四殿下。”
承乾這才回過身來,正見李泰定定的立在身後,越發臃腫的身形,著一身華貴金絲緞袍,眉眼細長,只襯得一張臉,笑紋猙獰。
“四弟。”承乾容色淡淡:“真巧在這兒碰上你,怎麼?也是好興致,來賞這園景嗎?今年這鳳仙花兒開得頗好呢。”
承乾言語似清風拂面而來,李泰冷冷一笑:“興致……倒是比不得大哥,大哥閒情逸致,聽說還為父皇物色了個美人,一朝榮寵,便飛上了枝頭去?”
他倆自小好鬥,只是自母后去世,承乾早沒了那份心思,便知他此來不善,笑容卻頗有意味:“四弟對大哥可是真真關心,大哥在此謝過了。”
李泰瞥他一眼,冷道:“好說!要說大哥的眼光還真是獨到,自母后過世,父皇日漸消沉,對於女色更無所近,可不知是如何女子,竟能將父皇迷了去。”
說著,竟轉眼望天,做出一副悲憫表情:“大哥,還真對得起母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