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醫治病人是我們的責任,他們的生命幾乎同我們聯為一體,我們會因他們的治癒而高興,也會因他們的離世而感到悲痛。時間及病例數量上的積累並不能淡化這些情感在我腦海中的印象,事實上,我從來沒有對這些情感產生免疫。
這就是我的職業,儘管在選擇之初,我並未意識到這些困難,但時至今日,我卻不曾後悔。我一直以來、也將一直為此而自豪——為我們身上的責任而自豪,因為作為醫生,我們關注的是人類最基本的需要,是人們生活的底線,是人類的痛苦、焦慮、恐懼、希望和絕望。
我常常感激與病人的接觸,感激他們的信任,感激他們一次次給我內心的啟迪。
我曾遇到這樣一個女孩兒:她是一個剛剛分娩後的年輕母親,豐滿而漂亮,說起話來甜甜的,如果在大街上,一定是回頭率極高的女孩兒。她曾經是一名女足運動員,退役後透過自學考上了大學,現在任北京某大學老師。對她而言,不僅有了生命中的另一半,孩子也有了,幸福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可幸福的道路從來不平坦,就在她分娩前,出現發熱、浮腫、蛋白尿,她被診斷為系統性紅斑狼瘡,隨後,迅速出現急性腎功能衰竭以及無尿症狀。透過積極的激素衝擊和免疫抑制劑治療,開始有尿,並逐漸增多。就在大家看到希望的時候,她卻又出現肺部感染,先是麴黴菌感染,後又證實為毛黴菌感染。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從她的個人經歷便能看出,這是一個堅強上進的孩子,從女足隊員到自考成功,這之間的轉換說起來容易,操作起來怕是難以想象的。曾經是運動員的她,現在有了知識,有了穩定的工作,有了美好的家庭,又有可愛的小寶寶,這一切幸福源自她不懈的奮鬥。因而,我無論是作為醫生,作為母親,還是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出於人性的本能,都要幫助她。我們一次次加班,一次次會診,用盡一切努力希望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而她在治療過程中,無論多麼痛苦,依舊恬靜淡然。我們能強烈地感覺到她的求生慾望,可是她從來不多要求什麼,從不發脾氣,一向配合,對醫生報以感激的微笑。
在歷經了60天與死神的抗爭後,她還是靜靜地走了,帶著一貫的恬淡。在她身上,我看不到恐懼。
作家羅伯特·福爾姆曾這樣寫道:“他們也曾看到世界的弱點,卻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們走在世界所有的大街小巷,盡其所能使自己和別人的生活過得儘量美好;他們造訪大自然,以祈求自由的風和生命的活力;他們在生命的每一天多種一些花,卻絕不輕易背離這個世界。”
在這位年輕的母親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這段話。她就像一陣清風,輕輕地吹過,帶來了絲絲清涼卻不留痕跡。她不在乎自己是否遭遇命運的不公,只是一心向著目的地飛翔。的確,她從不曾背離這個世界。似乎死亡的恐懼也被她這股清風吹淡了一般,空氣中瀰漫著令人愉悅的憂傷。
在以後的日子中,我常常想起她,我希望她的小寶寶能知道,他有一個漂亮堅強的媽媽,一個無所畏懼積極進取的媽媽,一個如此熱愛生活的媽媽。
謹以此文獻給這位年輕母親,同時祝所有病人早日康復,祝所有健康人永遠健康,讓我們一起來擁抱這美好的生活。
柳月的菊花茶
“柳月啊,你還想吃啥?”我俯身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孩輕聲問道。
“菊花茶,方盒的。”聲音如煙似的冒了出來,氣若游絲,綿而無力,但確實是從柳月口中傳出來的。
我費了很大勁才聽清楚。難道說普普通通的菊花茶就是柳月最後的心願嗎?我難過地握了握柳月的手,忍不住眼眶溼潤。難道真的是無法挽回嗎?
儘管輸液的吊瓶依然無聲無息地掛著,滴著,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