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普通小廝,不招人眼的。可他把眼神放在江流對襟褂的腰間、擺子上,就笑了。
跟他房外的小廝比,江流的對襟褂短了些,不是豎攏到大腿底、接近膝蓋,而是剛過腰間。腰帶也不一樣,擰成麻繩狀,不是寬布條。
一般小廝的腰帶都是寬的布條,方便塞些東西什麼的。江流的檸成麻繩狀,不知道是為了看起來利落,還是勒脖子方便?
要是他魂穿的身份暴露了,怕是有跟江流打扮差不多的人來,管著內事的就是了。
江流偷眼瞧寶玉,再次甜膩膩的道:“江流見過寶二爺,請您老人家安。”
寶玉讓他起了,他就刷的一下襬回來,雙腿並著,腰彎九十度還多,額頭幾乎著地。這樣的動作寶玉自認做不到,他卻保持了很久沒動,這把腰肢挺起來,恍然如同紮根的老松,下盤穩得很。
拱起手,笑嘻嘻的道:“寶二爺,老爺傳喚您呢。”
寶玉見他樣貌平凡,身材普通,唯獨一雙眼睛,笑起來彎成月牙,讓人看了親近。他走過去,上下打量一番,伸手衝江流的後腰一拍。
好傢伙,跟拍到了鐵板一樣。
江流笑問道:“寶二爺,您這是做什麼呢?”
“沒,就是覺得你跟王善保一樣,是個有本事的。”想起王善保的肌肉塊,寶玉又羨又恨。上輩子熬出個職業病,這輩子小寶玉更慘,他什麼時候能有這樣的肌肉塊?
結實,有力量。是男人的,誰不想做個強壯的?
江流的眼睛閃了閃,道:“主子謬讚了,王前輩是府裡的老家人了,江流一介小廝,哪敢跟人家比?”不知不覺換了稱呼,看屋裡都是寶玉貼身的,壓低了聲音道:“主子要小心了,老爺回來臉色就不好,聽到您開文山的事情又糾結起來。江流不好說,您自個小心就是。”
想了想,又道:“總歸也沒個大礙。別看老爺對您狠著,心裡還在乎得很。賈代儒賈老先生也在房裡,多少能幫您說句話。”
寶玉點點頭,吩咐襲人拿點銀子給江流。江流推脫掉了,先行走了一步。
這是給寶玉思考的時間。他告退離開,卻是在碧紗櫥的廊道外等著,恰好讓寶玉從視窗看見。寶玉心想這人不錯,從襲人手裡把被推辭掉的銀子收著,轉動腦筋。
江流的話裡話外,透著不少訊息。
其一:虎毒不食子,賈政再怎麼厲害,到底是小寶玉的親爹;
其二:賈政心情不好,聽到他開文山就更不好了。
這點尤為重要。
他開文山是好事,為什麼心情不好?寶玉想了片刻,念及大周刑律裡的一條,忽然笑了賈政也是個護裡子的,家裡的事,不願意在外邊鬧。
其三:賈代儒?他和賈代儒沒見過面,偏偏‘多少能幫他說句話’?這點就有意思了,難不成他不知不覺,還落了賈代儒的好?
他問襲人:“我記得老先生是府裡義學的,我沒上過義學,跟他有什麼牽扯?”
“爺,您就知道問襲人姐姐。”自打寶玉救了金釧,晴雯就對他熱乎許多。她看襲人笑著讓她,嗔道:“要說賈代儒那人,幾篇話都說不完,就是個肚子裡彎彎繞繞的。
您不必猜,我來回您話。老祖宗那副‘遠山圖’您是見過的,因為這個要作詩,要開文山。賈代儒念您的好,怕是跟這個有關係吧?”
寶玉點點頭,推門出去了,那邊廊道的東拐角樑柱旁,江流還在等。
他知道世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但也沒有不能準備的事情。只要知己知彼,不過一個字跡的紕漏,還不能把他嚇到躲著賈政。
再怎麼說,那也是小寶玉的親爹。
……
江流在廊道外等,見寶玉出門,搶先在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