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沒有一絲慌亂。他順手拉過身邊的一個舞姬,護擋到胸前,那刀不費吹灰之力,沒入了她柔弱的腹中。 鮮血霎那噴上天空,只聽一聲悶哼,舞姬猶如花折,萎然倒地。謝混伏低身姿,以幾乎不可能的矯健急速,躲過了如林的兇險光影。殺念就在那一刻迸發,他拔出舞姬身上的刀,回身一個猛刺,捅穿前方侍衛的胸膛。血霧模糊了視線,謝混順勢推就,一寸寸,一步步,逼開蜂擁而上的人潮。
何無忌揚高眉毛,有幾分讚歎道:“呵,沒想到你被傷成這樣,還死不了,看來那藥的分量不夠……”
話音還沒落,突然感到一陣酥麻癢痛,他捂住脖子,有股細小的鮮血從指縫噴出。謝混勾起一側唇角,倨傲地用刀指著他:“你不是我的對手,我若無舊疾,你根本傷不了我。”
何無忌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眼裡盛滿了震驚。那刀太快了,手法宛如妖魅,只能聽見風聲,竟然完全無從抵擋。謝混伸手抹去眼角的血跡,鮮紅洇溼了薄唇,在這樣的血汙,他的神情妖異攝人,卻毫不可怖。
君羽看見他的五官都在流血,不斷從口鼻中湧出,染透了層層衣衫。她覺得似乎有千萬把刀在心中割絞,將曾經的美好燒成灰。她再也難以控制自己,推開王練之,不顧一切想向他奔去。
“別過來,離我遠一些,這邊會傷到你!”謝混閃身避開,一連退出數步,“練之,快把她攔住。咳咳…我怕是不行了,從今往後……你照顧好她。”
王練之一手箍住君羽,絲毫不理會她的痛哭流涕,只朝謝混點點頭,鄭重其事道:“你放心罷,我會盡力保住她,也會保住謝家的周全,絕不讓他們受任何牽連。”
謝混淺淡一笑,不再言語。遠處叫囂、廝殺聲衝擊過來,他站在一片喧譁中央,淹沒在鼎沸人聲之間,那麼幹淨寂寞。他看見君羽眼裡滿是淚光,不過咫尺之遙,短短几步的距離,卻只能定定站在原地,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那截伸出袖口的手,僅僅一瞬,又深藏回去。
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謝混決然退到船舷邊,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到桅杆上,身後萬頃碧波浩淼如煙。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如果不是在這個生死關頭,那真是優美致極了。
艦船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弓弩手們蓄勢待發,一各個從銅壺中摸出箭翎,瞄準桅杆上的人影,已經張開了弓。只要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縱是銅牆鐵壁也能射穿。君羽隱隱明白了將要發生什麼。
“住手!!不——”她橫跨一步,衝上甲板。那力氣大的出奇,王練之拉都拉不住。
“公主,你冷靜點兒,子混就是活下來,那病也保不住的!難道你要賠他一起送死嗎?”
君羽什麼也聽不進去,心跳得快要從嗓子裡竄出來,她看定王練之的眼睛說:“對,你說的不錯,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王練之徹底愣住了,一陣寒意,慢慢地浸上心頭,原來她,註定不會屬於自己。
趁他愣神的間隙,君羽已經追到桅杆邊,衝著頂上的人高喊:“子混,你下來,我們去請罪,什麼江山名利,我們都不要了,哪怕一輩子都不回建康,只要他們放了你……”
“還是公主明智啊。”一聲冷森森的陰笑傳來,內侍推開半扇雕花門,劉裕從船艙裡步出來,手裡託著一卷寫滿字的黃絹:“謝混,只要你在這供詞上畫押,承認判國通敵,對罪行供認不諱,陛下興許會放你一條生路。”
至高極頂,浩大的風勢吹得人衣袂飄舞,直欲飛去。謝混睜開眼,自他慘白的唇角,勾起了桀驁的笑意,淡淡說道:“我既輸了,自然拿命來抵,你們大可不必如此費神。我也早就活膩了,厭倦了,這般了結倒也不錯。”
“那我該怎麼辦?”君羽聽見他語氣裡的絕望,只覺得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