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臺階底端,狀似無意地回頭一望,那個被眾人簇擁著的小小身影已經到了紫宸殿殿門前,與他又隔了長長的觸控不著的距離。
鹿臺山上的那幾年,他上山下山的時候她都陪著他,挽著他的手隨他一起走,說是擔心他一個人太寂寞,於是,那麼長那麼久的石階走下來,她的腿功練得不錯,不會像普通的女孩那樣,稍稍走上兩步就喊累。
她總說,韓曄是她一生所遇見的最美好的人,她總是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她多麼害怕失去他,可正是這個她眼裡最美好的韓曄,給了她短暫的年華里最深沉、最難掩的痛。
一日一日,一月兩月,自他們在護城河畔分手的那時那刻起,她從未停止受傷,僅僅兩個月的時間,人便整個消瘦了下去,也不復往日歡顏,現在連爬上那麼短的臺階都需要兩個人來攙扶……
痛麼?
皮肉之傷是痛。
鮮血淋漓是痛。
而那看不見的、最深的痛早已沁入骨髓,撕心裂肺,只剩這一具殘破的身體如同行屍走肉般繼續前行。
“落駙馬,落公主正在前頭等您。”
引路的小太監見他停下腳步,久久未動,聲音低弱地開口道。
韓曄的星眸海一般深沉無風無波,微微頷首應道:“嗯。帶路吧。”
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出嫁後都會冠以夫姓,只有皇家才如此奇怪,皇帝的女婿以公主的名字來稱呼,以示恭敬。
“這隻小兔子叫什麼名字呢?嗯……收了這兔子當我們的兒子,韓曄是它爹,我就是它娘,它肯定要跟韓曄姓,不如叫它……韓小白?啊!不,不行,不能和我的名字一樣,叫它韓小黑吧!”她一個人就可以絮絮叨叨很久。
“白兔子叫韓小黑,以後再捉到一隻黑兔子叫什麼?”他眼皮跳著,卻還輕問。
“這個……扔掉!要不然,叫它韓小二,哈哈哈!”
“……”
多希望,以我之姓,冠你之名,或者,讓你的名字成為我身份的象徵。
……
韓曄走後,有太監上前,附耳對高賢說了些什麼,高賢斟酌著對批閱奏章的景元帝道:“陛下,皇后娘娘今兒個一早上啟程往西山的行宮去了,說是身子不大好,一邊專心修佛,一邊好生休養。”
景元帝手中的硃筆停了下來,身子坐直,端坐在龍椅之上,素來含笑的面容沉斂下來,銳利的眸子閃過幾分薄怒,可不一會兒功夫,他又將那怒壓了下去,繼續伏案批閱奏摺。
司徒珊,你再吃齋唸佛也是無用,十年戰場你殺了多少人,罪孽如何消得?一旦有了不順心的事便離宮出走,朕已非昨日青年模樣,還能經得住你多少折騰?
“陛下,婧公主和婧駙馬來給您請安。”
外頭,當值的太監稟報道。
正文 第106章
“陛下,婧公主和婧駙馬來給您請安。”
外頭,當值的太監稟報道。
景元帝抬起頭,放下手中的硃筆,道:“讓他們進來。”
父女相見,墨問和百里婧請過安以後,景元帝道:“婧兒與你母后一樣,素來喜愛習武,這次武舉機會難得,若那日身子好些了,可以去瞧瞧,來自各地的舉子們齊聚,想必十分精彩。”
說罷,景元帝並沒有等百里婧的答覆,而是直視著墨問的方向,難得和顏悅色道:“從那日蹴鞠賽上來看,婧駙馬的身子也非病入膏肓,大約是這些年獨自一人悶慣了,才顯得稍稍虛弱些。朕既然答應將婧兒嫁與了駙馬,自然希望你們可以長久,宮中太醫所開的方子若是無效,朕會為你遍尋天下的神醫,。人活在這世上,說到底得自己成全自己,若是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也莫怪他人將你看低了,到時候,無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