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潑下。
……反反覆覆,是沒頭的。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是安少凱還是誰,一臉滿不在乎笑著說——
安燃啊,她被老頭子盯上了,現在可難出門咯。學都不讓上了,只讓專心練劍,估計以後做看家師傅吧。
……
杜衡在發呆。
安燃又開始抄書。
“我叫安燃。燃燒的燃。”
恍惚中,流逝的光陰轉眼不見,當年十一歲的孩子,同十五歲的少女身影模糊重疊。
在這陳舊的老宅裡……待一輩子?
“你以後會出去吧?”
“去哪兒。”
“就是離開這老宅子。”
“不知道。”
“總要……嫁人吧?”
“不知道。”
“當時幹嘛不像你堂姐一樣,上初中高中,準備考大學然後工作?你知不知道要是這武館開不下去,以你現在這樣,沒文憑沒工作經驗人還不怎麼靈通……問題很大啊?”
安燃終於停下筆,抬頭望向她。目光依然清亮,其中閃著困惑。
“為什麼很大?”
“因為——”她突然說不下去。
因為她自己也沒想明白。
沒文憑沒經驗不懂交際的人很多,但那些人不會讓杜衡覺得“問題很大”,甚至是沒有問題。反正只要不懶,總餓不死人。越是自由競爭,越是各憑本事。不是麼?
很久很久之後,她的思維才終於跟上了感覺。
那只是隱隱的保護欲在作祟罷了。
杜衡太瞭解自己:慾望很多,想見各色的人,嘗無盡的鮮。這慾望建立在對實力的自信上,只要喜歡的,總能得到。
而那個時候的安燃,活像一尊擺入展櫃裡的青瓷花瓶。
漂亮,乾淨,遺世獨立。
可也就只是個好看的瓶子,裡頭空空如也。
除了練劍和抄書,安燃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清楚、甚至從不會去想自己渴望什麼……明明年輕稚嫩,卻將人生的單調走到了極致。
她活得乾淨又純粹,也丟了靈魂。
失了靈魂的乾淨軀殼,如此像一尊器物,可不是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在誘人收藏?
——叫她忍不住想多逗弄幾分。
逗弄多了,又忍不住暗自驚歎、流連。想給她蒼白的日子塗上點鮮豔的色彩,這就已經越過逗弄的邊界。
對她小心翼翼、探尋又不忍,愛憐又心疼……分明是淪陷入曖昧的前兆。
但當時的杜衡可想不了那麼多。
她一邊鬱悶居然被個小姑娘問得卡殼,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一邊想看安燃又不敢看——身體冷了又熱,熱了又冷。
你真是取了個好名字。
我都快被燒熟了。
***
流光霎眼,轉瞬小半年已過,冬天將至。
這段時間內,杜衡每週都會來武館看看。安燃已經放棄教她劍技,杜衡也不提學。更何況上次的確沒贏過她。
安燃後來終於抽出時間去看搏擊比賽的影片,發現杜衡讓了她不少。至少當時那一晚,杜衡應該可以壓倒性擊敗她。
管自己是不是初學者,既然當時被激得答應比搏擊,就應該要承擔這後果——杜衡不是她學生。
但這就更奇怪了:按道理,杜衡已經沒理由再來找她。她可以申請換老師,或者退……
“安燃你在麼?在的話快點出來。”
她在抄書,外面就傳出那人含笑的聲音。
“怎麼了?”
杜衡手裡拎著個旅行包,遞給她:“背好。”
她皺了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