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46歲以前的老魏似乎還沒活明白過來,一直沒有找到北斗星,在黑暗中始終走著迂迴而曲折的錯誤路線。所跟的龍頭大哥,盡是被別人追剿或招安的物件。
“借我,借我一雙慧眼吧,讓我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大道興崇替,人生無壽考,嗟時傷世的老魏,不是沒如泣如訴地一遍遍唱過這首歌,但目視城頭變換的旗幟,耳聞此起彼伏的呼聲,他確實有些發懵。對於一個學富五車,一心想經國濟世,年齡已經奔五的半老不老的糟老頭子來說,這的確很糟糕。
但置身於這個擾嚷嘈雜、兵戈四起的亂世,誰又能慧眼獨具,及早發現哪個傢伙能終成正果?政治很像買彩票,舉著的是堂而皇之的名義,放飛的是人所共知的私慾,表象是投身,實質為投機,盲目與偶然就自然難免。而老魏,只能說運氣有點背。何況,熟讀詩書、浸淫儒學的他,從出世的道觀走向入世的社會,想的並不是政治投機,而是一種我才有用式的抱負。他自有一種孔子“道不行,乘桴浮於海”的瀟灑,還有的就是叔本華所定義的知識性意志力。為誰打工,他有著自己的選擇。暫時沒找到理想的主顧,很多時候原因在勞務市場,怨不得農民工的。
如果將時局看作一張亂哄哄的牌桌,此時的老魏同志,應該是眯著一雙冷峻的雙眼,握著一枚生張,在小心翼翼吊將。自己不和不要緊,先注意不放炮就夠了。 txt小說上傳分享
走過來,走過去,找不到根據地 (2)
這應該從一個坐在江都宮城裡默默攬鏡自照的男人說起。
他是楊廣。那個馬上有威名、硯邊有才情的大隋第二代領導人。
楊大少是個罕見的雷人,集大功與大過於一身。天知道一個建立過赫赫功勳,併為萬代子孫開闢了大運河的有為青年,怎麼那麼迷戀瓊花,痴情揚州。他幾乎是帶著惡作劇般的心理,在好大喜功與縱情聲色中,迅速將一個碩大王朝的殷實積蓄在頃刻間揮霍殆盡。
站在現代臨床醫學角度分析,這標準是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而且已經病入膏肓,極為嚴重,該乖乖躺在北京安貞醫院裡按時蹶起屁股打針,張大嘴巴吃藥,不吃藥不打針時就獨自面牆朗誦,“看感冒就得花個萬八千的!周圍的鄰居不是開寶馬就是開賓士,你要是開一日本車,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這樣的人,千萬不能再幹任何正常人乾的事。
而該安臥在病床上的他,卻不僅當了皇帝,而且還要坐在龍舟上極目遠眺,瘋跑在迷樓裡預支健康,用自己已嚴重異於正常人的分裂性思維來經營一個國家。
這個國家的結局就很不美妙。出路只能是一條,也感染上這種病,併為之分裂。
果然,大隋就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短短時間,江河日下,分崩離析。各路英雄,出身草莽的,穿戴齊整的,紛紛揭杆,林士鴻、竇建德、李密、劉武周、薛舉、蕭銑、甄寶車……相繼自立山頭。看著已呈頹勢迴天無力的破碎山河,楊廣同志終於以一種超乎尋常的清醒,陷入一種病態的冷靜。他留下的最著名語錄,是面對鏡子,摸著自己白皙的脖子,不乏審美地自問,“好頭顱,誰當斫之?”說這話,用京韻道白更動聽。
宇文化及用一根腰帶,柔軟而結實地回答了他。
618年,隋煬帝死後,唐王李淵稱帝,建元武德。隨後,李淵、宇文化及、蕭銑、王世充、李密、朱粲、李軌、薛仁杲、竇建德,不管抱著沒抱著傀儡小皇帝,各自都打了雞血一樣,英勇激烈而又毫無無章法地相互打成一片。戰爭與械鬥,在沒有理由中尋找理由,征伐與屠戮,在沒有原因中製造原因,像放大的街頭痞子爭鬥,也像快速剪輯過的戰國紀錄片。
魏徵同志就裹挾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