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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中嶽更在擔心是否會高考落榜。
六月的某一晚,學校對面流浪漢的棚戶區發生火災,路中嶽跟著同學們出來看熱鬧,沒想到申明像個瘋子樣衝進火場,最終變成一團火焰衝了出來,結果救出了一個小女孩。
路中嶽並不知道,不久以前,這個小女孩幾乎就被他害死。
終於,申明得到了被保送北大的機會,成為萬中挑一的幸運兒。
高考過後,他即將奔赴未名湖畔,路中嶽留在本市的理科大學讀書。在南明路上依依惜別,兩人擁抱著大哭一場,申明唱了一首歌,是李叔同的《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那是二十六年前的往事。
此刻,路中嶽是一個逃亡的通緝犯,隱身在人群深處,回想這輩子所有的起伏坎坷,不都是拜這個死於二十五歲的好朋友所賜嗎?
而他之所以來到這裡,是為了另一個人——他叫路繼宗,今年十九歲,是路中嶽的親生兒子,唯一的。
這輩子註定不可能再有了。
他在這座南方小城隱藏了一年,時不時觀察陳香甜與路繼宗母子。當年喜歡過的女子,早已不能再看了,差點被自己扼殺的孽種,卻如同春天的野草般茁壯——最要緊的是,這孩子的相貌完全遺傳自路中嶽。
路繼宗每天閒著,要麼無所事事地看A片,要麼去網咖通宵打遊戲,卻給自己賺了幾十把砍刀,直到媽媽揪著他的耳朵拎回來。他很少主動跟人說話,也沒有朋友——除了遊戲裡的戰友們。
不會有女生喜歡他。
他總是低下頭,露出額頭上淺淺的青斑,冷酷地壓著眼神看別人,令對方產生某種畏懼。有一晚,他在網咖裡打DOTA,旁邊有個傢伙罵了他兩句,說他是沒有爸爸的野種,媽媽是個爛貨。他立刻變了個人樣,宛如凶神惡煞附體,衝上去痛打了對方一頓。那傢伙是黑社會流氓,在小城橫行霸道慣了,沒人敢動一根毫毛,這回卻被打得滿地找牙,以後再也不敢出現在他面前。
多少次路中嶽都忍住了衝動,不敢出現在兒子面前,擔心只要暴露自己身份,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有個女子偶爾會去路繼宗家裡,每次提著各種水果與禮盒。她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穿著打扮看似樸素,氣質卻格外出眾,仔細看她的臉是真心漂亮——路中嶽不認為陳香甜能交這樣的朋友。
她似乎很得路繼宗的信任,兩人有時會一起逛街,讓人有種姐弟戀的錯覺。
不過,路中嶽斷定她不是本地人,而是來自某個大城市。他有幾次悄悄跟蹤那個女子,發現她是在城外苗寨支教的老師,又從寨子附近打聽到了她的名字——歐陽小枝。
最近讓他疑惑的是,快一個月都沒見過路繼宗了,同時姓歐陽的女子也消失了。
我的兒子去哪了?
這個疑問憋了許多天,路中嶽終於按捺不住,在某個春天裡的深夜,敲響了陳香甜的房門。
“你是誰?”
將近二十年過去,這個女人早已認不出他來了。
路中嶽低著頭,把臉藏在門外的陰影中:“你兒子去哪裡了?”
“啊?”這個中年女人頓時慌了,“繼宗在外面闖了什麼禍?”
“沒有。”
他又往裡走了一步,整張臉暴露在燈光下,尤其是額頭上那塊青色印記。
陳香甜後退半步,眯起眼睛盯著他,有些恍惚地搖搖頭:“你是——不可能!”
“就是我。”
反手把門關上,他小心地走入房間,屋裡亂七八糟的,散發著油煙味。
“路中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