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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失格》手記之二(7)

堀木出於愛慕虛榮和追趕時髦的心理(至今我也認為,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別的理由了),某一天帶著我去參加了一個叫做共產主義讀書會的秘密研究會(大概是叫R?S吧,可我已記不清了)。也許對堀木這樣的人來說,出席共產主義的秘密###,也只是他領著我“遊覽東京”的一環罷了。我被介紹給那些所謂的“同志”,還被迫買下了一本宣傳冊子,聽坐在上席的那個長相醜陋的青年講授馬克思的經濟學說。然而,那一切在我看來,卻是再明白不過的內容了。或許他的確言之有理,但在人的內心深處,分明存在著一種更加難以言喻的東西。稱之為“慾望”吧,又覺得言不盡意,謂之曰“虛榮心”吧,也覺得語不及義,即使統稱為“色情與慾望”,也仍舊詞不達意。總之,儘管我也是雲裡霧裡,但我總認為,在人世的底層畢竟存在著某種絕不單純是經濟的、近於怪誕式的東西。我是一個對那種怪誕式的東西極端害怕的人,所以,儘管我對唯物論,就像水往低處流一樣自然而然地加以肯定,但卻不能仰仗著它來擺脫對人的恐懼,從而放眼綠葉感受到希望的喜悅。不過,我卻從不缺席地參加R?S(僅憑記憶,可能有誤)。“同志”們儼然大事臨頭似的,緊繃著面孔,沉浸在諸如“一加一等於二”之類的初等算數式的理論研究中。見此情景,我覺得滑稽透頂,於是,利用自己慣用的逗笑本領,以活躍###上的氣氛。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吧,漸漸地研究會上那種拘謹古板的氛圍被緩解了,以至於我成了那個###上不可或缺的寵兒,這些貌似單純的人們認為我和他們一樣單純,甚至把我看成一個樂觀而詼諧的“同志”。倘若事實果真如此,那我便是從頭到尾地徹底欺騙了他們。我並不是他們的“同志”。但我卻每次必到,為大家奉獻出作為“丑角”的逗笑服務。

這是因為我喜歡這樣做,喜歡他們。但這並不一定就可以歸結為依靠馬克思主義而建立起來的親密感。

不合法。這帶給了我小小的樂趣,不,毋寧說使我心曠神怡。其實,倒是世上稱之為“合法”的那些東西才更加可怕(對此我預感到某種無比強烈的東西)。其中的複雜構造更是不可理喻。我不可能死守在一個沒有門窗的寒冷房間裡,即便外面是一片不合法的大海,我也要縱身跳將進去。哪怕是馬上死去,我也心甘情願。

有一個說法叫做“見不得人的人”。它指的是那些人世間悲慘的敗北者、背德者。我覺得自己打一出生便是一個“見不得人的人”,所以一旦遇到那些被世人斥之為“見不得人的人”,我的心就不由分說地變得善良溫柔了。而且我的“溫柔”足以使我自己也如痴如醉。

還有一種說法叫做“狂人意識”。身在這個世上,我一生都被這種意識所折磨,但它卻又是我休慼與共的糟糠之妻。和它廝守在一起,進行悽寂的遊戲,已構成了我生存方式的一種。俗話裡還有一種說法叫做“腿上有傷痕,沒臉來見人”。當我還在襁褓中時,我的傷痕便已赫然出現在我的一隻腿上,隨著長大成人,非但沒有治癒,反而日漸加劇,甚至擴充套件到了骨髓深處。每夜的痛苦就如同千變萬化的地獄,但是(說來也怪),那傷口卻逐漸變得比自己的血肉還要親密無間。傷口的疼痛,在我看來就彷彿是傷痕活生生的情感,抑或愛情的呢喃一般。對我這樣的男人來說,地下運動小組的那種氛圍顯得出奇地令人安心和愜意。總之,與其說是那運動本身的目的,不如說是那運動的外殼更適合於我。堀木僅僅是出於鬧著好玩的心理,把我帶到那個###上向大家介紹了我。其實他也就只去過那一次。他曾說過一句拙劣的俏皮話:“馬克思主義者在研究生產這一方面的同時,也有必要觀察消費這一方面嘛。”所以他不去參加###,倒是一門心思想著拽住我到外面去考察消費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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