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只注意女性。
短頭髮的愛莉斯太活潑,並且有意無意炫耀家勢,說話夾著英語與法語,聲音做作得似演話劇,每句話開頭,總是先贈送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不,不是愛莉斯。
我們互相評分,不合眼緣,便沒有機會見第二次。
這種場合我來過多次,一直沒有看中誰。
梅也不好,穿得太時髦,年輕人不必這麼注重衣著,一下子去到盡頭,很難擔保可以一輩子穿亞曼尼的襯衫。
尼可拉長得最好,大眼睛,方面孔,完全是八十年代堅強的時尚,一雙長腿晃來晃去,話又不多,採蒲公英的小黃花玩。
不過看上去太成熟了。
年紀會不會比我大?
會不會已有廿七八?
這也是我擔心的,將來接吻的時候,她會教我:手放這裡,頭歪過去,對,差不多了再來一次……
不能比我大。
最好比我小兩歲,十九或二十幾歲差不多,也不能太小,十六七就沒意思了,什麼都不懂,就愛跳舞愛吃。
美玲看上去也過得去,不過頭髮太短。勉強她留長,違反她的意願,而我不喜短髮的女子,況且她每隔十分鐘就說要打電話給各式各樣的朋友。
真悶。
偷偷打個呵欠。
也許女孩們也覺得我平凡庸俗,是普通人中之普通人。
看看錶,回家還可以睡午覺,看兩章書,我告辭。
他們都想留我,因為也不知做什麼才好,人多可以混時間。
但沒有留。
我走了。
自小路兜過網球場,穿過泳池去大門,看到有人在跳水,教練在一旁指導。
池裡並沒有人,乍暖還寒,尚未到炎夏,那個跳水的女子吸引我。
她穿一身電光紫的泳衣,似一層薄膜貼在身上,長發濕水,似一千一萬條扭動的滑膩的小蛇,垂在肩膀。
她的面孔與身裁一般標緻。
她試跳好幾次,做得筋疲力盡,低聲嚷痛。
跳水是很累的,她已運動過度。
果然,我聽得教練問她說:「今天到這裡為止,明天再來。」
她點點頭,包上大毛巾,躺帆布椅上。
她高大,強壯,帥氣,俊美。
與剛才那幾個女孩子完全不同,她充滿活力生氣,自然性感。
她是女人。
她們是小孩。
她魅力芬芳。
她們尚青澀幼稚。
我不由自主的接近她。
開場白即使是老手也不能視作等閒事。
她抬眼看到我,很客氣的點點頭。
這就容易多了。
我朝她笑,頗為緊張,手心及腋底都出汗。
她轉個身,微笑說:「放暑假了。」
氣結,我額角又沒鑿「學生」兩字,長得又不算稚氣。怎麼攪的。
我急說:「我早畢業了,在做事。」
她上下打量我,點點頭,「在美質銀行的電腦部?」
我跳起來,是哪家的鐵算盤,打得這麼準?
「你怎麼知道?」
她笑,「猜的。」指一指她的額角。
我有點失落,是因為我們看上去都差不多,幾乎進了模式,所以才給她一猜而中。
原來驕傲的我竟是個凡夫俗子。
心中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奇怪,幾時我這麼重視別人對我的看法?照說一個陌生的女孩子把我當什麼樣的人,我不會在乎。
現在的我,怎麼忽然小器起來?
她用毛巾擦著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