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回想起自己氣頭上寫出的那些話,那些尖銳鋒利不留餘地的措辭,後悔不已。
可是要怎麼回寰呢?我調整了情緒,笑一笑,輕快地問他:“是坐票嗎?幾點能到家?”
他似乎也鬆了口氣:“嗯,動車票,三個小時。你呢,什麼時候走?”
“我一會兒就走。路上小心,到家了給我發個簡訊。”
“嗯,你也是。”
回家的火車是時下已經罕見的綠皮車。沒有暖氣,怕灌風,窗子也密閉著,臨近春節,車廂裡擁擠不堪,體味、煙味、汗味、飯菜味交雜,環境惡劣,但每個人的臉上都難得一致掛著笑意。窗外的風景漸次遠去,我伸手在蒙了水汽的玻璃上劃出三個字:袁更新。
對面的大嬸看了我一眼,神秘兮兮地笑問:“小姑娘,寫的是你男朋友的名字吧?”
我怔了怔,反應過來,吐吐舌頭,臉瞬間紅了。大嬸見狀鍥而不捨地追問了一句:“我猜對了?”
我咬著唇,不知如何回答。心裡苦澀蔓生,男朋友,不是啊。你是我的誰,我又是你的誰呢?
二月末,考研結果出來,我的成績還不錯,過了錄取分數線,臨時抱佛腳的二外日語居然考了八十九分。可是隨後公佈的複試名單上,我卻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最後我在網頁備註欄裡看到這樣一項規定:專業課的單科成績必須達到110分及以上,方能進入複試。而我其中一門專業課,只拿到了可憐的九十九分。
我有瞬間的慌亂,又迅速恢復鎮定。寒假在家時,因為考試感覺不好,又不想畢業後從事新聞或者宣傳一類自己不感興趣的專業,我已經在找尋其他出路。原本是想蒐羅英國或者澳大利亞的留學資訊,卻偶然在網上看到香港幾所大學的招生介紹。我把情報列印了厚厚一摞,拿回家和竹爸竹媽商量。
因為前兩年買了房子,首付付完後家裡沒有什麼餘錢,加上每月要還房貸、姥姥身體不好,又要時不時補貼舅舅那邊,竹爸竹媽都不是很支援我的想法。竹媽甚至很不解:“畢業了找一份工作不是問題啊,溫飽無憂,你為什麼一門心思要去國外呢?”
知道他們即使心有餘也力不足,我的堅持也漸漸沒了底氣,可是失望和難過溢於言表。這樣抑鬱了很久,有一天吃午飯時,竹爸做主拍了桌子:“你想申請哪個學校就去申,錢方面,房子賣了就沒問題了。”
竹媽拿眼瞪他:“就你會出主意,現在房市這麼不景氣,怎麼賣?”
我也堅決反對。家裡現在住的房子是學校的公房,我不能這麼自私,拿爸媽養老的房子來換自己未知的前程。
再之後,一天早上我在睡夢中被竹媽搖醒,她把家裡的幾本存摺拿到我眼前,說明了可用的金額,數目加起來不過兩三萬。我正不明所以,她突然說:“你大舅的事故,工地賠了四十萬,除去給你兩個哥哥還賬的部分,以及借給別人做生意賺利息的,還有二十多萬。我和你舅媽商量下,先從這裡挪十萬給你上學用,以後再還上。”
我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清醒之後使勁搖頭:“不行,我不用這個錢。舅媽願意我也不願意,舅舅的錢不能這樣花在我身上。”
竹媽勸了幾句,我不肯鬆口,她也不再堅持。最後一家人達成一致,我來找合適的學校,從幾個叔伯朋友處各借一些,費用控制在十二三萬,應該沒有問題。
與英國或者澳大利亞比起來,去香港讀書的費用要低很多。我選了兩所目標學校,翻譯和傳譯課程的學費都是八萬港幣,加上一年的房租和生活費,摺合成人民幣,正好在預算之內。我於是在網上提交了入學申請。
考研複試名單公佈的第二天,來不及認真沮喪一番,我就把蓋了章的成績單和學歷證明寄了出去,同時預約了三月下旬的雅思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