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準備站到什麼時候?”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她的一顆心已是緊緊揪起,因為她清楚地看到,眼前的人兒雖是身形挺拔、負手而立,但他的唇色已然明顯發紫,一張臉更是凍得泛白。
“自然……是……站到你……願意見我的這一刻。”男子艱難地開啟雙唇,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法把話說利索了。
直至這時,畢無莊才覺察到他那凍僵的四肢和有些麻痺的舌頭。
上述顯而易見的變化,慕朝棲當然也看得真切。
她……果然還是會心疼的。
“呵……外頭冷,你別站著……”心中有些欣喜卻又不敢奢求太多的男子下意識地瞅了瞅妻子圓鼓鼓的腹部,冷不丁說出了一句聽似與先前所言自相矛盾的話,“小心凍著了……”
“你站在外面,就不會凍著了嗎?”凝視著男子怎麼看怎麼單薄的衣衫,感受著周遭刺骨的寒意,慕朝棲忽覺鼻子一酸。
可畢無莊僅僅是衝她苦笑一番,兀自凝視著她朦朧的雙眼,並不言語。
她最見不得他這隱忍中帶著悲慼的笑容。
慕朝棲猛地回過身去,眼眶禁不住一熱。
“進屋去吧。”她竭力平靜地說道。
“什……什麼?”話音落下,畢無莊千載難逢地傻了眼——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個兒的耳朵。
“跟我進屋。”說罷,慕朝棲逃也似的邁開了步子,徑直走向了來時路。
站在原地發愣的男子這才猝然還魂,壓著一顆因激動而怦怦直跳的心,快步跟了上去。
一進屋,合上房門,似乎立馬就把外頭的雨雪風霜悉數阻擋在外。
一時間,畢無莊只覺渾身上下都開始暖和起來——尤其是他的心。
朝棲主動讓他進屋了——儘管他知道,她是不忍心看他挨凍受罪——這是不是就意味著,她已經有所動搖?
冷得腿腳都已不太靈活的男子心猿意馬地站在屋裡,不敢擅自靠得女子太近。
是以,畢無莊看著慕朝棲一聲不吭地行至桌邊,提起茶壺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清水,接著拿起杯具走到了他的跟前。
她把茶水遞到他的眼前,雖然未置一詞,但意圖卻已不言而喻。
“謝謝……”畢無莊伸出簡直快要凍成一塊冰的右手,想要接過女子遞來的茶具,卻忽然發現五指業已不聽使喚了。
慕朝棲見狀心頭一顫,遲遲說不出任何話也做不出任何舉動來。
畢無莊則十分勉強地活動了下手指,然後小心翼翼地接下了她給的熱水,似乎是不想讓他的僵硬表現得太過明顯。
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卻還是沒能逃過慕朝棲的眼睛。
她默不作聲地轉過身去,咬緊了唇憋回眸中倏爾泛出的溼意,抬腳跑去取來了一塊乾淨的帕子。
落在男子頭頂和肩上的雪,已經慢慢地融化成水。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回來,在畢無莊略有愣怔的注目下,替他擦拭起那冰冷的臉龐和微溼的肩膀。
“朝棲……”男子忍不住呼喚了一聲,竟登時令女子眼中徘徊的淚水奪眶而出。
她裝不下去了……她再也裝不下去了……
她好心痛,好心酸,好想哭……
眼見心愛的女子死咬著朱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一雙手又在不住地為他拂去雪水,畢無莊壓抑已久的心情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
“朝棲……”顧不得那雙因長時間佇立在外而變得冰涼的手掌,他忽而放下了手中的杯具,轉而伸出一手握住了她不斷移動的柔荑,“你還是在乎我的,對不對?”
女子不置可否,甚至都不曾抬眼對上他的視線——可那源源湧出的清淚,卻早已出賣了她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