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一個有電視、有網路的時代,聽到這些話,人們第一個反應就是質疑:莫非別處的家規就矇昧不化麼?
然而在這個許多人一輩子沒去過本縣縣城的時代,加上對本宗族的自豪感。在場眾人竟然理所當然地認為:皇太子說得有道理,我們到底是天子腳邊的百姓,與那些千里之外的蠻子不同。
朱慈烺捧完之後,又道:“故而我想,日後各宗族訂立族規家法,讓親民官也參加進來。一來這些親民官多是外地人,不知道本地規矩,看了這些鄉規民約。不會硬搬家鄉規矩,壞了一方風俗。”
在場老人經歷過的縣令怕不下二十餘任。聞言紛紛點頭,大為贊同。
“其次,也讓親民官擇些要緊的條目,從一村用於一鄉,乃至於施行全縣。此正是擇其善者而從之。”
不少老人咧嘴而笑,誰不希望成為一方表率?若是全縣都用自家的規矩。豈不是無可置疑地表明自家最為懂禮麼!
“諸位老丈,各家的規矩是怎麼訂出來的?”朱慈烺好像恍然大悟一般,這才轉過話頭問道。
老人們紛紛進言,講述自家的規矩如何訂立。
無非是召開親族大會,在族長的主持下。各房長討論,有地位的老者為長老,最終一起確定成文,用於後世。因為最初制定家法的祖宗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這種宗親大會便隨著環境的變化、宗族地位的變化,不定時地的修正。
至於鄉規,則是宗族之間友好協商制定,原本就會有官員在場,最終落實成碑文,流傳後世。
朱慈烺早就做過這方面的功課,道:“這與國家立法倒是相似。內閣如同族長,六部如同房長,風憲臺垣如同族中老者,齊聚一堂袒露肺腑,便如廷議廷推之禮。”
“此正是家國相通,積家成國之道。正是我大明赫赫如古聖治國之徵!”邊氏族長接著朱慈烺的話頭便恭維起來,聽著肉麻卻是他的肺腑之言——若非這位皇太子,他可就要頂著光頭拖著辮子去見列祖列宗了。
朱慈烺笑了笑,繼續道:“卻還少了一樣。”
眾人被他吊起了胃口。
“皇帝。”朱慈烺起身拱手,復又坐下道:“廷議廷推,最終是由皇帝裁定。而鄉規民約,各族家法規矩,卻少了這層。”
眾人愕然:難道訂立個族約也要送到天子面前?再勤政的天子也看不過來吧?
“聖天子日理萬機,自然是看不過來的。而且一來一去耽誤光陰,徒耗人力。”朱慈烺轉向任丘縣:“我看,就由府縣親民官來做這事。原本也是代天牧民的意思嘛!”
任丘縣事前並不得知,故而反應最真,驚訝之餘連忙表態道:“微臣謹遵令旨!”
諸位族長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樁事就已經被定了下來。按照這個時代的通則,皇太子和朝廷命官一起定下的事,一介小民還能再說什麼?對於朱慈烺和朝廷而言,他們在場卻不發表意見,顯然是預設了。
“任丘縣,”朱慈烺道,“此法從河間任丘試行,你要做好表率!若是讓風憲查明你苛待下民,國法定然不饒你!”
“微臣不敢以身試法!”
“你當牢記太祖之訓,但凡宗法族規中不悖於國法的,皆由宗親自議。”朱慈烺看似告誡任丘知縣,卻是定下了條陳:“其次,人命關天,故國法殺人慎之又慎。或有激了眾怒之人,你定要及時與法司介入,告知國法所定,不可冤枉人命。”
任丘縣和諸位老人都知道了太子的意思,不過北方本就很少有私刑,故而並不在意。私刑較重的大多在閩粵之地,非但有勒令自殺,還有投石、沉潭之類。
“再有,族法之中當明確除籍條款,犯除籍之事者,絕不可姑息。”朱慈烺厲聲道。
“微臣明白。”任丘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