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明白了。
作為縣官,他最恨的就是手下人力不足。進一步挖掘民力時,卻碰到了宗族阻礙。
府裡發文給兩級法司,大致意思就是希望法官在裁斷的時候偏向要走出來的民工,不令其被宗族隔絕。如今牧民官可以直接介入宗規制定,甚至有一定的稽核權,在開除宗籍條款上當然不會讓步。
“還有,我聽說如今鄉間多有本末倒置,支強幹弱,可是有之?”朱慈烺滿臉笑意地問道。
宗法制度中的大宗小宗並不是以家財地位來算的,而是以嫡庶為別。嫡長子為宗子,為大宗,為族長。庶子為小宗,為宗親。大宗統率小宗,小宗統率群弟,這就是周公制定的模式。任何一個家族在經歷了上百年數代人之後,總有賢與不肖,大宗可能衰落,而小宗則可能興起。
就以閣老蔣德璟為例,他是小宗出身,哪怕身為帝師閣輔,也沒資格出任福泉蔣氏一族的族長。
這種現象在大明已經較為多見了,也是宗法社會不可避免的症候。當年周室以大宗統小宗,建立宗周六師,成周八師,三殷八師,結果卻還是逃不過諸侯坐大,最終國滅的悲劇。
朱慈烺受五四之後許多文學作品的影響,不自覺地將宗族權與世俗權統一起來,以為族長權力極大,壓迫宗親。結果自己走了一路之後才發現,許多宗族的小宗比大宗厲害,族長非但普遍被各房架空,有些甚至還要仰小宗鼻息。
他最為忌諱的“宗族對宗人財產權和人身權”的控制,也是誤中副車。這種權力其實在父權而非族權。當宗族規模小,父權與族權統一的時候,兩者合而為一。宗族開枝散葉之後,族權與父權分離,卻是父權高於族權。
在大宗族中,父權的代表並非族長,而是各房的房長。即便如此,碰上子孫有出息的,或經商暴富,或出仕為官,父權對人身權和財產權的控制也就近乎於無了。范仲淹和朱熙都希望整個家族的財產都歸於族中分配,其實是大同世界的烏托邦,近乎空想社會主義,就連他們本族後人都沒做到。
“這種本末倒置,正是禮崩樂壞之兆!”朱慈烺擲地有聲:“若是官府不能出來正風氣,天下如何太平?”
他看到好幾個族長紛紛點頭,心有慼慼焉,知道自己切入點找準了,當即宣佈道:“所以日後各宗族族譜,與宗子、宗人、宗親姓名都存檔在官府。每有宗親大會,親民官該攜此宗文卷與會,另以村老、農老、教官,及外姓老人三位併為董正,以免有仗勢欺人之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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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四章 宣威佈德民大悅(十五)
誠如顏之推說的“少年若天性,習慣如自然”,少年時候的習慣甚至會影響人終身。朱慈烺在讀書的時候就是學霸一類的人物,很自然地沾染上了“權威崇拜”的習慣。這使得他對明朝,以及明朝社會並不抱有太大的好感。
朱慈烺對宗族的認識,很多來自於魯迅的小說。然而真正走入百姓之間看一看,與身邊飽受“宗法大山”壓制的人民交流之後,朱慈烺卻沒有發現禮法在吃人。而那些出現“吃人”現象的地方,恰恰是因為禮法不被尊重。
因為這樣的矛盾,讓朱慈烺仔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歷史與文學知識,加上這些年來的見聞,總算找到了另外的可能性。
宗族宗法社會本身具有政治和法治兩重屬性,是對皇權的補充。自己一直糾結的問題,如果細細分析,其實是如何保有其政治屬性而擊碎其法治屬性。
在新文化運動對宗法社會的戰爭中,新興的公民思想要擊潰故有臣民思想,顛覆傳統道德和其價值觀。故而在魯迅等人眼中,歷史書裡滿篇都在吃人,字裡行間都是血跡。這些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