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死寂。在那危機四伏的艱困時代,這種寧靜的等待是倫敦的第一個徵兆,遠比其它現象更加令人不安。
在這段時間中,貓咪一直坐在餐桌上發抖。她不時發出聲音—那並不只是喵喵哀叫,而是一聲哭嚎,一種充滿疑惑的怨嘆。我把她從桌上抱起來,想要安慰她,她掙扎著跳到地上,但她並沒有一溜煙地快步逃走,而是匍匐著緩緩爬上樓梯,躲到床底下,待在那兒繼續抖的不停。活像是隻嚇壞了的小狗。
半個鐘頭後,天空的黑雲終於散去。幾股互相抵消的氣流,將城市排出的汙穢廢氣,困在一張由固執的凝滯空氣所形成的罩網下。然後另一陣風吹過來,改變了氣流的結構,於是城市又重新可以暢快地呼吸了。
貓咪在床底下待了整個下午。我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下樓,而她在清新明亮的傍晚光線中,坐在窗臺上靜靜望著夜幕落下—這次是真正的黑夜。然後她將她那因驚嚇過度而變得亂糟糟的皮毛梳理整齊,喝了一點兒牛奶,終於恢復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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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的貓 第三章(4)
在我搬離那棟公寓前,我有事得離家一個週末,所以我請一位朋友替我照顧貓。等我回到家,她已被送進了獸醫院,她的骨盆摔碎了。在這棟房子的一扇高窗外,有著一片平坦的屋頂,她常常躺在那兒曬太陽。她不知怎的,竟然從那足足有三層樓高的屋頂上,摔到了兩棟建築物之間的通道上。她想必是受到了某種驚嚇。但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最後不得不讓她進行安樂死,而在這之後,我更加認定倫敦實在不是個適合養貓的地方。
我接下來住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養貓。那是一棟有六層樓的公寓建築,由一道冰冷的石梯貫穿其間,通往各層的公寓單位。這裡既沒有院子也沒有花園:距離最近的空地,大概就是半哩外的攝政公園(Regent's Park)。你會認為這地方根本不適合讓貓居住;但在角落一家雜貨鋪的櫥窗裡,卻總是可以看到一頭黃玳瑁色大貓;雜貨鋪老闆說,他讓那隻貓晚上獨自待在店裡過夜,而當他要出門渡假的時候,他就乾脆把貓放到街上,讓它自己想辦法討生活。你雖不以為然,卻跟他完全說不通,因為他會反問你一句:貓看起來健不健康,快不快樂?沒錯,它看來的確是非常健康快樂。而且這種生活它已經過了整整五年了。
曾經有隻大黑貓,在我們公寓樓梯上住了好幾個月,而且它顯然並沒有主人。它希望我們其中有個人能收養它。它會坐在那裡,等某扇門因有人出門或是回家而開啟,然後開始咪咪叫,但它的叫聲顯得相當遲疑,似乎過去曾遭受過太多次拒絕。它可以喝到一些牛奶,吃到一點兒剩菜,在人們腿邊打轉,請求人們收容它。但它的態度並不堅持,也許,它其實也沒抱任何希望。沒有一個人願意收容它。這主要是因為該如何處理貓排洩物的老問題。沒人願意花費力氣在樓梯上跑來跑去,把臭烘烘的貓砂盆端到垃圾桶去倒。何況,這棟公寓的房東會不高興的。而且,我們設法安慰自己的良心,它說不定是某家店養的貓,只是跑到我們這兒來玩罷了。因此我們只是餵它吃些東西。
它白天坐在人行道上,欣賞來來往往的車輛,或是到附近商店裡去逛逛:一隻城市老貓;一隻溫和有禮的貓;一隻不會裝模作樣的貓。
街角有三個蔬果攤位,負責做生意的是三個老人:一胖一瘦兩兄弟,和胖子的胖老婆。他們個子都很小,大約只有五呎高,他們都非常喜歡開玩笑,而且內容總是跟天氣脫不了關係。嫁給圓滾滾矮胖兄弟的圓滾滾矮胖太太,雙頰總是紅通通的,紅得幾乎泛黑,她曾表示想把那隻貓帶回家,但她怕家裡養的踢碧會不高興。瘦巴巴的矮小兄弟是個單身漢,跟他們夫婦倆住在一起,他開玩笑說他可以把貓帶回家,保護它不受踢碧